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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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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裴忌身居高位,又深得圣心,无形中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尤其是太子一系,因之前落雁崖案牵扯出的亲王与李崇,虽未直接波及东宫,却也令太子势力受损,威望大减。太子对裴忌,表面倚重,暗地里却多了几分忌惮和拉拢不成后的疏离。
这些朝堂暗涌,裴忌从不与我细说,但我能从他不经意蹙起的眉头,以及偶尔深夜书房里与心腹幕僚的低语中,窥见一二。
这日,他下朝回来,神色比平日更凝重几分。
我递上温茶,轻声问:“可是朝中又有烦难之事?”
他接过茶,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指尖微微用力。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提及欲重修《武经总要》,命我主持。”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目光深邃,“太子举荐了吏部张侍郎协理。”
我心中微微一凛。《武经总要》乃是本朝军事典籍,重修此事,看似是文事,实则干系重大,涉及军制、武备、边防策略,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将此重任交给裴忌,是信任,也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而太子举荐张侍郎协理,其意不言自明——既要分权,也要监视。
“这张侍郎……”我沉吟道。
“是太子母族表亲,素以‘清廉刚正’著称,实则最是锱铢必较,党同伐异。”裴忌冷笑一声,“太子这是迫不及待要往我身边安插钉子了。”
“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他放下茶盏,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避其锋芒,以退为进。”
翌日,裴忌便向陛下上了一道奏折,言辞恳切,言及自己腿疾虽有好转,但精力不济,恐难当修书大任,且兵部事务繁杂,恳请陛下另择贤能。同时,他又举荐了几位在军事和典籍方面素有建树的老臣。
陛下阅后,并未立刻准奏,只将奏折留中不发。
几日后,宫中传出消息,陛下在御书房召见裴忌,君臣二人密谈近一个时辰。裴忌回府后,神色轻松了许多。
“陛下准我卸下修书之责,但仍挂名总裁,具体事务由几位老臣负责。那张侍郎,陛下也未允他协理,只命其在吏部本职上‘多加用心’。”他对我说道,眼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陛下……还是明白的。”
我知他此举是以退为进,既避免了与太子正面冲突,又向陛下表明了自己不揽权、不结党的立场,反而更赢得了圣心。
然而,太子的试探并未停止。
不久,便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裴忌“恃宠而骄”、“结交外臣”,甚至隐隐牵扯到北境军中一些莫须有的旧事。虽证据不足,陛下也未深究,但流言蜚语却开始在朝野间悄然传播。
裴忌对此一律不予理会,只专心处理兵部事务,闲暇时便回府陪伴我与阿安,或是与三五好友品茗论道,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
这日休沐,他正在院中教阿安认字,心腹侍卫送来一封密信。
裴忌拆开看了,脸色微沉,随即将信递给我。
信是边关一位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将领秘密写来,信中提及,近来军中有些异动,似乎有人在暗中调查裴忌当年在落雁崖之战后,与北狄俘虏的接触情况,意欲构陷他“通敌”之罪。而指使之人,隐隐指向东宫。
“他们这是贼心不死!”我捏着信纸,指尖发冷。通敌之罪,一旦坐实,便是万劫不复。
裴忌却显得很平静,他收起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他淡淡道,“当年我与北狄俘虏接触,皆有记录在案,是为审讯军情,陛下亦是知晓。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看向我,眼神沉稳:“只是如此一来,东宫已是将我们视为心腹大患,日后需得更加小心。”
自那日后,将军府门禁愈发森严,裴忌出入皆带着精锐护卫。我亦深居简出,非必要不再参与任何宴请,连阿安也被拘在府中,不再轻易带出门。
我们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收敛了所有锋芒的猛兽,静静蛰伏。
这日深夜,我忽然从梦中惊醒,心口一阵莫名悸动。身侧的裴忌也立刻醒了,揽住我,低声问:“怎么了?”
“无事,”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股不安才渐渐平息,“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阿安一般:“别怕,有我在。”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曳。
我知道,前方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只要我们携手同心,便无惧任何风雨。
“夫君,”我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闭上眼,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他收紧了手臂,在我发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而坚定:“嗯,在一起。”
夜色深沉,而我们彼此相拥,温暖足以抵御世间一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