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礼物》终末十四行

50、曙光

　　四月悄然而至，陵江中学的樱花再次盛开，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簌簌飘落，美得令人心碎。教学楼里，高三年级的气氛却与这明媚春光大相径庭。
　　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六十天。
　　我们五个人依然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在教室相聚，但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夜晚。
　　只是在昭光的坚持下，我们每个人的手机里都设置了一键呼叫功能，通讯录最顶端是彼此的电话。
　　“今天要讲的是去年高考的压轴题。”陈教授站在讲台上，声音有些沙哑。
　　这段时间，他的白发明显多了不少。
　　我低头看着试卷，却感觉那些数字和公式在眼前模糊不清。
　　自从那晚之后，我常常会突然走神，需要用力掐自己的手臂才能保持清醒。
　　“顾影。”昭光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递来一张纸条：「还好吗？」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下课铃响，同学们却很少有人离开座位。
　　教室后方的倒计时牌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我去趟洗手间。”江云舒小声说着，站起身时却晃了一下。
　　林淮叶立刻扶住他：“你的脸色很差。”
　　“没事……”江云舒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
　　这样的对话在班级里已经司空见惯。
　　每个人都在硬撑，靠着咖啡和意志力维持着清醒。隔壁班的悲剧像一道阴影，笼罩在每个高三学生心上，但谁都不敢轻易提起。
　　午休时分，我们照例在天台吃饭。春风和煦，远处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还记得我们高一的时候吗？”蓝若初突然说，“经常在这里看日落。”
　　昭光咬了一口三明治：“那时候还在为数学题发愁，觉得高考遥不可及。”
　　“现在却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林淮叶推了推眼镜，“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有复习完。”
　　江云舒安静地吃着饭，突然轻声说：“我昨晚梦见高考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考场上，我对着试卷，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然后我就惊醒了。”
　　一阵沉默。每个人都经历过类似的噩梦。
　　“我们会考好的。”昭光坚定地说，“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下午的模拟考试，我再次出现了走神的情况。
　　看着卷子上的题目，明明都是熟悉的类型，大脑却一片空白。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答题卡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交卷时，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昭光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有些事情，不是装作没事就真的没事。
　　晚自习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教室的灯光变得刺眼，同学们翻书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猛地站起身，撞开了椅子。
　　“顾影？”昭光立刻抓住我的手臂。
　　“我……我去透透气。”
　　我几乎是逃出了教室，一路跑到天台。春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恐慌。扶着栏杆，我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这样结束吧。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只要翻过这道栏杆，一切就都结束了。不会再痛苦，不会再焦虑，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
　　“顾影！”
　　昭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力气大得惊人。
　　“你答应过的……”他的声音在发抖，“你答应过不会做傻事……”
　　我瘫软在他怀里，泪水无声滑落。
　　“我撑不下去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五个人再次聚在天台。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城市的灯火。
　　“其实……”蓝若初突然开口，“我上周去看了心理医生。”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我觉得这不丢人。”她轻声说，“医生说我得了焦虑症，在吃药治疗。”
　　林淮叶推了推眼镜：“我也在服用助眠药物。”
　　江云舒小声说：“我……我经常偷偷哭……”
　　原来每个人都在硬撑。
　　原来光鲜的表象下，是千疮百孔的内心。
　　“从明天起，”昭光握住我的手，“我们每天必须保证七小时睡眠，每周休息半天。”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改变是艰难的，但也是必要的。
　　我们开始严格执行新的作息时间，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周日下午完全休息。起初很不适应，总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但渐渐地，每个人的状态都有所好转。
　　四月底的模拟考试，我们的成绩不降反升。
　　“适当的休息比盲目用功更重要。”陈教授在班会上肯定我们的做法，“希望其他同学也能借鉴。”
　　于是，班级里的氛围悄然改变。
　　课间开始有人离开座位活动，晚上十点后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同学们开始互相督促着按时休息。
　　五月在绵绵细雨中到来。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30”，但我们反而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
　　“尽人事，听天命。”昭光看着窗外的雨幕，“我们尽力就好。”
　　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试，我们五个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更让人欣慰的是，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高考前一周，学校放假让我们自主复习。我们选择每天在昭光家学习，保持着规律的作息。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学习吗？”蓝若初整理着参考书，“那时候还在为分科发愁。”
　　林淮叶推了推眼镜：“时间过得真快。”
　　江云舒小声说：“我会想念这样的日子。”
　　昭光碰碰我的手臂：“顾影，你觉得我们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吗？”
　　我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轻轻点头。
　　高考前夜，我们五个人再次来到学校天台。夕阳西下，整个城市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昭光轻声说。
　　“不管结果如何，”蓝若初举起手，“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永远。”我们齐声说道。
　　在那个美丽的黄昏，我们许下了青春的誓言：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要记得这段并肩作战的岁月，记得彼此曾经是对方生命中最亮的光。
　　回家的路上，昭光和我并肩走着。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这些年来我们走过的路。
　　“顾影，”他突然停下脚步，“谢谢你坚持下来了。”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突然明白：生命中最珍贵的不是取得了什么成就，而是在追寻梦想的路上，有人愿意与你同行。
　　而我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驿站，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多的梦想要实现。
　　但只要还在一起，只要这份友谊还在，我们就永远不会独行。
　　就像这初夏的晚风，温柔而坚定，吹拂着每一个追梦的少年，也吹开了通往未来的大门。
　　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