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竟然有仙果》万倾玥

38、虽千万人吾往矣

　　众人告辞后，玉青峰才起身向玉老太爷和玉常润行礼：“祖父、父亲。”

　　此时玉府偌大的前厅只剩下玉老太爷、玉常润、玉青峰、赵静莲、玉青竹以及玉容和玉嫣两个婢女，气氛顿时压抑凝固下来，玉青竹知道，接下来才是决定她在杏林堂去留的症结所在。

　　沉默许久玉老太爷方才开口，他对一众侍女嬷嬷道：“玉嫣、玉容你等带大夫人下去休息。”

　　赵静莲见状，赶忙扶着玉嫣跪在玉老太爷面前：“祖父息怒，是孙媳不孝，惜儿出门行医知会了孙媳，是孙媳欺上瞒下，惜儿还小，求祖父不要怪罪惜儿，她身子单薄，之前一直气色不好，所以孙媳才纵容她出去散散心，而且祖父，惜儿五岁那年掉入冰湖中落下病根，到现在都没好全，母亲在天有灵，会如何心疼！”

　　一瞬间的静默。

　　赵静莲知道，如果抬出婆母，玉老太爷便不会狠罚玉青竹，玉老爷更会因为婆母而心疼玉青竹，至少可以先过今日这一关。

　　玉老太爷沉默后开口：“莲儿，你要保重腹中胎儿，先下去休息。”

　　玉青峰和玉青竹赶忙扶起赵静莲，玉青竹凑到她耳边悄声安慰她：“嫂嫂放心，惜儿有法子让祖父同意，不会有事的，嫂嫂先去休息。”

　　玉青峰也宽慰道：“莲儿，你先去休息。”

　　他声音之中自带令人信服的力量，莫名让人心安。赵静莲便点点头，带着玉嫣和玉容退了下去。

　　玉青竹她们三人退下，兀自朝主位跪了下去，深深行了个大礼，然后抬起头看向主位二人：“祖父、父亲，惜儿是在城中一家名为杏林堂的医馆中坐诊，没有经过长辈同意是惜儿的错，今日之事是惜儿惹出来的，向祖父和父亲请罪，惜儿知错。只是在杏林堂坐诊行医之事，还望成全。”

　　“你……”玉老太爷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你既知错，还要犯错，是何道理？”

　　“祖父，”玉青竹斟酌着语言，目光中无限坚毅，“惜儿身为女儿身，无法光耀门楣，但正如大哥选择从商，二哥选择修真一途，惜儿也有自己喜欢执着的事物——更何况家中布置的功课我从未落下，二者可以兼顾。我知祖父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因而惜儿每日扮成男子在杏林堂坐诊，未有疏漏。”

　　玉老太爷指着玉青竹的手都已发抖，眼中怒中带痛道：“自从结识了这位蓝剑山庄的大小姐，惜儿变化颇大，放在以前，惜儿断不会说出这番言语，而且你竟女扮男装去个男人堆里当大夫，你可知此事若被有心人渲染，有何后果？！”

　　玉青竹语速轻缓，目光坚毅：“《华严经》有云，‘欲成诸佛龙象，先为众生牛马’，行医救人是无量功德，我从不认为有何不妥。只是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而我希望我做的事纯粹无杂，所以扮作男子，这样患者不会因我是女儿身而心存疑虑。今日一事，想必玉氏族亲不会再拿我女扮男装的事四处宣扬，惜儿日后也会小心再小心，不让人发现我女子的身份，而且祖父不要怪罪幻月，即使没有她，惜儿也一样对医术痴迷，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惜儿就一定要做这件事。”

　　“真是不该请那些有名声的神医来教导你。”玉老太爷气结。

　　玉老太爷眼眸低垂，半晌抬头，循循善诱道：“你可知你终是女儿身，早晚会被认出，到时你的终身大事就毁了，哪个男子愿意娶一个曾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大夫！？到那时，即使有玉府为你撑腰，也难保你在别家不会被看轻！”

　　玉青竹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听一旁玉青峰此时缓缓开口：“祖父，无人敢娶惜儿，是那些男子没眼光；无人愿娶惜儿，我便养她一辈子。我玉青峰的妹妹，想如何便如何，孙儿还宠得起。”

　　“还是大哥疼我……”玉青竹听闻此话，咧开嘴抬头看着玉青峰眉眼俱笑，甜得如同三月桃花一般。

　　玉青峰也宠溺地揉了揉跪在他身侧的玉青竹的头发：“惜儿放心，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大哥养你。”

　　啪——！！！玉老太爷大怒拍案，“玉青峰，你胆敢再说一遍！”

　　玉青峰沉着声重复：“祖父，我会养着惜儿。”

　　“玉青峰！你翅膀硬了，竟然还敢接话！”

　　玉老太爷怒从中来，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他恐怕就要在太师椅上跳起来上前扇玉青峰两巴掌！可即便此刻玉老太爷没有跳起来抽玉青峰，却随手抄起手边的茶盏朝这原本让他很是满意的大孙子狠命砸去，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

　　“你个逆孙！都说长兄为父，可你是怎么教导妹妹的？！她犯了错你不阻止，竟然还助纣为虐！！她一个女孩子，你个当大哥的不说给她说一门好亲事，让她安安稳稳嫁人，你养着她？你怎么养着她？常州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她会日日承受进出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是你一个大哥能替她扛下的事吗？”

　　玉青峰头一歪，茶盏顺着他左侧耳朵向后飞出去，而后‘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茶水被泼了一地，茶叶沫子也脏兮兮地四散在地上。玉青峰避开了茶杯却还是被杯中的茶水溅到了几滴，他抖了抖衣服，伸手抹去水痕，重新站好，负手而立。

　　玉老太爷见状更生气了，伸手抄起玉常润手边的茶盏，再次砸向玉青峰。只见玉青峰往右侧一偏身，茶盏再次掠过玉青峰，砸在昂贵青金石地面上，"啪"的一声又摔了个粉碎。

　　这此躲的准确而及时，没被溅上茶水。

　　那边玉老太爷一边砸玉青峰一边还破口大骂着：“我说莲儿怎么敢知情不报呢，要是没有你点头示下，惜儿就算有蓝家姑娘怂恿，也不敢这么大胆子！玉青峰！好的不学，你学坏的！”

　　“父亲息怒，小心身体！”玉常润生怕这位暴躁的老爷子一个不小心晕过去，赶忙劝解。

　　“祖父息怒！”站着的玉青峰和跪着的玉青竹也道。

　　“还有你！”玉老太爷不但没有息怒，看着身边的儿子反而更是火冒三丈，劈头盖脸一通痛骂，“你个当爹的是干什么吃的！早说让你给惜儿找个继母，好生教导，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活得像个男人一样！”

　　玉老太爷狠狠地拿着手里的拐棍往青金石地面上戳了几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她怎么嫁个好人家！”

　　玉青竹见此事波及到了父亲，再看父亲听到‘继母’二字，明显黯了下去的眼神，跪行几步，在玉老太爷脚下深深叩首，然后双手抓住玉老爷衣服下摆，抬头大声道：“祖父息怒！惜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此事是孙女一厢情愿，是孙女任性，万望祖父不要牵连父亲与兄长，也不要气坏身体，孙女自知违逆祖父，已犯家规，自请去祠堂罚跪，只是行医一事，我意已决，虽千万人吾往矣！如果常州不能为之，孙女愿自请去其它州府，隐姓埋名，绝不给家族丢脸，请祖父思量！”

　　“你……”玉老太爷听到玉青竹这话，当真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身体摇摇欲坠，这孩子……这孩子心若磐石，竟敢威胁他……可是，难道，难道……难道他这祖父，真的要逼着嫡亲的孙女离开常州吗？

　　“祖父莫要生气了，孙女自去祠堂罚跪。”玉青竹站起身，走了出去。

　　玉常润也扶起玉老太爷：“父亲，我扶您去休息吧！孩子们还小，您别和他们生气。”说完便扶起玉老太爷回了他的院子，好让大家都下得来台。

　　玉老太爷虽在盛怒之中无法下来，却还是惊骇于玉青竹今日这一通铿锵之词，自之此事再论下去恐怕会朝一个他也不敢想象的方向走下去，势必会伤到家人，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强硬，在玉常润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往回走，准备给大家个台阶下。

　　众人走后。

　　玉青峰在原来邢氏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看着玉青竹离开的方向，不由思量：惜儿长大了，好一招以退为进，被她用活了。

　　他唇边扬起为人兄长的自豪笑意。长兄为父，此话不错，但他的想法却与别人不同。他身为长兄，就是希望在他的护佑下，弟弟和妹妹可以随心所欲，做些想做的事，此生幸福安康。

　　只是……那自称是杏林堂的给他稍信的人……

　　他在钱庄收到两处口信，一处是赵静莲派去的人，告知惜儿有难；另一处则是杏林堂派去的人……

　　想到这，玉青峰起身，朝祠堂走去。

　　祠堂里。

　　玉青竹燃起三支香，向先祖行叩拜礼后，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了下来，也不关祠堂门，任由家中下人悄悄打量。

　　“惜儿。”身后响起玉青峰沉稳的声音。

　　“大哥。”玉青竹浅笑盈盈地回首看向玉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