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竟然有仙果》万倾玥

41、勇毅青竹梦回朝歌

　　玉府祠堂里。

　　也不知怎的，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现下才初冬，可这初冬的夜竟然如往年严冬一般寒冷。

　　祠堂本就是阴寒之地，现在入了冬，这里更是又潮又冷，玉青竹本来就清瘦，又曾经在冬日里跌入湖中，差点窒息而死，自此便落下了寒疾。

　　虽然玉青峰又让下人给玉青竹拿了两套狐裘披风，玉常润派人给她端了火盆，可是她还是觉得冷，那种透骨浸髓的冷。

　　她裹着披风跪在蒲团上，紧紧地缩成一小团，还是无法抵御夜里彻骨的寒风。

　　你可曾有过那种感觉？那种冷，锥心彻骨，会冷到骨头都疼。

　　她想青竹居里，此刻一定是暖意融融的，玉嫣玉容一定将室内打理的十分舒适，不过这两个人儿一定也是彻夜难眠，毕竟，她从小到大从未曾像这次似的被罚跪过，她们该有多担心啊！甚至玉嫣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她身边，一定更是难捱。

　　后来到后半夜，玉青竹已困得睁不开眼睛，她跪坐在蒲团之上，半梦半醒之间，玉青竹想了很多事，不由小声念叨起来——夏枯草与柴胡、浙贝母煎汤服用可消肿止痛散结，气血不通淤堵者服之为好；而误服雷公藤救治不及时会导致麻痹休克，需斟酌用药；箭毒木的汁液必叫人见血封喉……这些医药毒药她铭刻于心，倒背如流，可是，娘亲究竟是因何而死？玉府，常泽府，李氏，邢氏……玉氏财旺人不旺，嫡系更是人丁单薄，不知有多少人觊觎……

　　她小声地念着念着，终于熬过了黎明，见到了冬阳照射在祠堂窄窄窗棂的第一缕光。

　　翌日一大早，玉老太爷黑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未得好眠，叫玉连过来问话，语气有点闷：“大小姐如何了？”

　　玉连恭敬颔首：“回老太爷，大小姐还在祠堂里跪着呢。”

　　“她果真跪了一晚上吗？！真是……”玉老太爷一边忍着怒气一边道，“真是气死我了！”

　　好不容易压下怒火，玉老太爷又问：“老爷和大少爷没去劝嘛？就让她一个女娃娃跪了一夜吗？！”

　　“去倒是去了，”玉连答道，“昨儿老爷送您回来就去了祠堂，大少爷也去了，但是听说大小姐连晚饭也没吃，就一直跪着。”

　　“这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的玩意儿……”玉老太爷坐在椅子上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更生气了，他怒拍桌子，吼道：“她要跪那就让她跪！不吃饭！不吃饭就告诉下人们谁也不用去送饭了！还有那个不肖子和不肖孙，为父不慈，为兄不仁，让他们两个都去陪着大小姐跪祠堂！”

　　“老太爷可使不得呀！”玉连连忙劝阻，“先不说老爷和大少爷这一日有多忙碌，单说大小姐跪祠堂这事儿，老爷和大少爷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也让人给大小姐送了饭，是大小姐自己知道错了，一定要在祠堂罚跪禁食，老太爷可不要再牵怒老爷和大少爷了啊！”

　　玉老太爷虽然气愤，却觉得玉连的话甚有道理，又想到刚刚玉连说有人给玉青竹送了吃食，不由问道：“你是说，老爷让人给惜儿送了饭，是她自己不吃？”

　　玉连解释道：“是啊！大小姐真是知道自己错了，都没有胃口进食了。”

　　“哼！”玉老太爷刚有点消下去的火又蹭蹭蹭地往上蹿，“她哪里是知道错了！她分明是觉得自己做得对！她不吃饭不是没有胃口，而是反抗、是威胁！这个女娃娃真是气死我了！既然如此，就让她跪，不吃就不吃，我倒要看看她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玉连还想再劝：“老太爷……”

　　“快去传话！”

　　“是……”玉连答着，赶忙退了下去。

　　玉常润和玉青峰早上赶到祠堂外时恰巧听到玉连禀告此事，也没有多言，想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再进到祠堂看玉青竹，只见她跪在那里小小一团，小脸红扑扑地笑着对他父子俩说：“爹爹、大哥，放心吧！惜儿能坚持的。”

　　玉常润难掩心疼却还是安慰玉青竹：“你祖父还在气头上，过几日他老人家想通了，必会明白你的坚持，只是这些日子我儿还要吃苦。”

　　“爹爹，若能达成所愿，惜儿便是跪个十天半月也算不上损失，按照大哥的话说就是一本万利了，所以，惜儿很是开心，爹爹莫要担心了。”

　　“为父也没想到，我惜儿竟有这般宏图大志，既想做，就去做，结果如何都不算辜负。”

　　玉青竹听闻这话，桃花双眸突然亮了起来，这意思不就是——爹爹同意了？甚至是支持？

　　她对着玉常润跪拜：“多谢爹爹成全。”

　　玉青峰也揉了揉玉青竹的头道：“大哥晚上再来看你。”

　　玉府产业极多，父子二人总是拖不开身，见玉青竹安好，便放心离开了。近午时分，赵静莲拿了些她爱吃的点心塞在袖子里背着丫鬟婆子带了过来，玉青竹饿得两眼昏花，也不顾什么便偷偷吃了两口，继续罚跪。

　　“你说这是何苦呢。”赵静莲看着她喝了几大口水道忧虑。

　　“祖父应该还在生气，等他气消就好了，为了行医，我甘之如饴。”玉青竹安慰赵静莲。她伸手去拉赵静莲的手，向她认错：“对不起，嫂嫂，惜儿不应该瞒着爹爹、大哥和您，我应该早点向你们担白这件事……我这样让你们操心，你们却一点都不怪我，是惜儿不对……我还总骗你们说出去游玩。”说着说着，眼中竟氤氲出一丝泪意，许是从来没有被罚过，如今却跪了一整晚，虽然倔强却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她将话哽在喉咙里，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赵静莲反手拉起她的手道：“说什么傻话，先别说蓝家四姑娘在咱们府上时，你根本也没法跟家里开口这件事；再有，咱家不同别家，我和你大哥也不想你终日闷在青竹居里自苦；更何况，这几个月以来，你身上确实少了郁郁之气，反而日日都要比之前开怀，我和你大哥都看在眼里，你大哥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他只想护着二弟和你快乐长大。”

　　赵静莲顿了顿又开口：“你大哥也说非得你如此跪上一回，才能消了祖父这口气，才能让他老人家心疼多于怒气，你大哥还说，祖父超不过三日就会妥协，只是苦了你大冬日的跪在这里，祖父早上还发话说不让下人给你送饭，想来侍女们也不敢擅作主张给你送来，这几块点心你拿着，解解饥。”

　　“放心吧嫂嫂！不会有事的！”玉青竹接过点心安慰赵静莲。

　　第三日，玉老太爷还是没有松口，而常州也迎来了初冬第一场骤然降温。

　　到了夜里，玉青竹只觉得自己冷得一直在发抖，她手都快把碳盆揣进怀里了，却依然觉得冬寒彻骨，天将明的时候更是难捱，就像小时候被推下冰湖的那次，刺骨、恐惧、窒息！她挣扎着，挣扎着！她想叫嚷着说痛，可是一张嘴就呛了口水，胸肺被烈火焚烧一样疼痛，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万念俱灰之间她看见了娘亲，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包裹了起来……

　　现在，她又看到了她娘亲……

　　娘……

　　……你不要再离开惜儿了好吗？

　　快……快！

　　把大夫都给我叫过来！

　　全常州的……都请过来……

　　花重金！再去请！

　　……

　　庸医！全都是庸医……

　　……

　　谁在说话？是谁？

　　我就是大夫…… 谁呢？怎么了……

　　是娘……是娘亲……娘亲别走……别丢下惜儿……

　　口渴……先给我口水喝……

　　水……太吵了……让我睡一会儿……好困……

　　可是，是谁在小声的啜泣呢？

　　一声一声，让人如此悲伤……

　　不管了，先睡一会儿……

　　……

　　天黑透了。

　　玉嫣和玉容在小声地啜泣，玉青竹，昏迷两天一夜了。

　　高烧不退，一直呓语。

　　凡是常州能请的大夫都请过来了，药灌不进去，烧退不下去。

　　玉老太爷守了一天，终是年纪大了捱不住，被玉常润强制搀扶回东三院休息。

　　玉青峰白天守着玉青竹，夜里换成玉常润，赵静莲那边一直瞒着，不敢让她知道，以免动了胎气。

　　趁着玉常润回了趟东三院的时间，四下无人，玉嫣擦了擦眼泪对玉容小声说道：“容儿，你好好看着小姐，我要去请白公子过来，我想只有他能救小姐了。”

　　玉容点点头道：“让玉羽带你去，一定要快。”

　　玉嫣颔首，退了出去。

　　玉笛居里，白修远时而踱步，时而坐下，修长的手指时而轻握成拳，时而轻击桌面。

　　两日前的夜里从青竹居回来，他便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这几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玉府祠堂有护卫守着，玉常润设了三步一岗，门窗紧闭，每处门窗设守卫二人，祠堂还不隔音，他没办法不声不响地去见玉青竹一面，而玉常润那夜明确告诉他不要夜闯青竹居，他不能不理会玉常润的意见，毕竟，他是青竹的父亲。

　　尽管如此，昨日他还是去了青竹居，但青竹居里里外外都是人，他只得远远地看了一眼，知道青竹已经回了南烛楼里，便返了回来。

　　可是今夜，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颗心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不能这样下去，等夜再深一点，他要再探青竹居。

　　想到这儿，白修远稍微平静了一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