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陛下也很宠呢》阿嗙

36、她做到了

　　妖王宫，寝殿。

　　往日弥漫着阳光与草木清香的温暖殿堂，此刻被无边界的压抑笼罩。

　　赤璃将昏迷不醒的棠露轻轻放在铺着最柔软云锦的床榻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稀世易碎的琉璃。

　　小家伙双目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那总是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此刻灰败黯淡，原本柔顺富有光泽的金发也显得干枯。

　　最让赤璃心如刀绞的是，通过灵魂共鸣传递过来的，不再是往日的活泼、依赖或小小的醋意，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丝丝缕缕、缠绕不散的污秽气息。

　　那是“九幽噬灵阵”反噬留下的创伤，正在不断侵蚀着棠露纯净的木灵本源和脆弱的灵识。

　　“传医官！把所有擅长治疗灵识、精通木灵之道的长老都给本王召来！立刻！马上！”

　　赤璃的声音嘶哑，传达着急迫和几乎压抑不住的恐慌。

　　她周身的气息因为强行压制旧伤和情绪而极度不稳。

　　赤金色的神力光芒明灭不定，泄露出的威压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很快，妖界最顶尖的数名医官和长老被火速传召而来。

　　他们看到榻上气息奄奄的棠露，再感受到陛下那濒临爆发边缘的恐怖气场，个个心惊胆战，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围上前，各施手段。

　　柔和的生命探查法术光芒亮起，精纯的治愈灵力试图注入，擅长灵识之法的长老闭目凝神，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棠露的识海……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位医官和长老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陛……陛下……”为首的树妖长老收回神识，声音带着颤抖。

　　“小殿下她……木灵本源受损极其严重。

　　更麻烦的是……灵识被那污秽之力侵蚀，正在……正在不断凋零。

　　寻常的治愈法术和灵力灌输，非但无效，反而可能加速那污秽之力的扩散……”

　　另一名医官补充道，语气艰难：

　　“那污秽之力极为诡异顽固，与小殿下的灵识几乎纠缠在了一起。

　　强行驱散，恐怕会……会伤及小殿下的灵识根本。

　　甚至可能导致……灵识彻底溃散。”

　　灵识溃散，便是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赤璃听着他们的汇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她的心脏。

　　她看着榻上好像随时会消散的小小身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小家伙阳光下灿烂的笑容、撒娇时软糯的呼唤、吃醋时鼓起的腮帮子、还有最后那一刻，她毅然决然将灵识探向阵盘时，眼中的决绝……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

　　是她让她陷入了如此绝境。

　　“废物！”赤璃猛地一挥袖，磅礴的气浪将几名医官和长老震得连连后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她胸口剧烈起伏，肩头原本被暂时压制的旧伤，因为情绪激荡而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她必须冷静。

　　赤璃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走到榻边坐下，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棠露冰凉的小脸。

　　她将自己的神力收敛到最温和的程度，如同最细腻的涓流，尝试着探入棠露体内。

　　果然，如同医官所言。

　　棠露的经脉中，原本生机勃勃的木灵之气变得萎靡黯淡，而被一种阴冷粘稠的黑色气息盘踞着，不断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她的识海，那片本该纯净明亮、充满草木芬芳的小小世界，此刻被灰黑色的迷雾笼罩，核心处的灵识光团微弱地闪烁着，只是风中残烛，边缘正在被黑雾不断蚕食、剥离。

　　那黑雾感受到赤璃神力的靠近，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分出数股缠绕上来，试图污染、吞噬她的力量。

　　赤璃立刻撤回了神力，脸色更加难看。

　　这污秽之力果然霸道，连她的凤凰神力都能侵蚀！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

　　绝不！

　　赤璃眼中是疯狂的偏执。

　　她想起之前旧伤发作时，棠露那纯净的木灵之气带给她的抚慰和缓解。

　　木灵之气，代表生机，代表净化……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既然外力无法驱散，那就从内部净化。

　　用她最精纯的凤凰本源，结合棠露自身的木灵本源，里应外合，强行炼化那些污秽之力！

　　但这其中的风险巨大到无法估量。

　　她的凤凰神力至阳至刚，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不是净化，而是直接将棠露脆弱的灵体焚毁。

　　而将本源之力深入他人识海，稍有不慎，两人都可能灵识重创，万劫不复！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上她和棠露两个人的性命！

　　看着棠露气息越来越微弱，灵识光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赤璃不能再犹豫了。

　　“所有人，退出寝殿！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百里之内！”她厉声下令，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医官和长老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只能忧心忡忡地退下，并在外围布下重重结界。

　　寝殿内，只剩下赤璃和昏迷的棠露。

　　赤璃盘膝坐在榻上，将棠露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闭上双眼，凝神静气，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和旧伤的刺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最深处。

　　一滴赤金色、蕴含着无上伟力与磅礴生机的凤凰心尖精血，被她从心脏本源中缓缓逼出。

　　这滴精血，不同于之前立誓的那滴，蕴含着她最核心的生命本源与法则碎片，损耗一滴，都会让她元气大伤，修为倒退。

　　但她毫不在乎。

　　精血悬浮在她指尖，如同微型太阳，散发着温暖神圣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滴精血，透过棠露的眉心，缓缓渡入她那被黑雾笼罩的识海之中。

　　同时，她分化出一缕极其细微、被她压制到最温和状态的神识，附着在精血之上，一同进入。

　　这是一片死寂而混乱的战场。

　　赤金色的精血进入识海的瞬间，如同黎明前最黑暗时刻升起的第一缕曙光，瞬间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那盘踞的黑雾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涌上来，试图将这缕光芒扑灭。

　　“棠露……能听到我吗？”赤璃的神识传递出温柔的呼唤，试图唤醒棠露沉寂的自我意识，“跟着我……我们一起，把这些脏东西赶出去……”

　　她控制着那滴精血，散发出温和而持续的净化之力，并不激进地攻击，而是如同暖阳融化冰雪般，一点点地消融着靠近的黑雾。

　　同时，她的神识如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棠露那微弱的灵识光团，试图激发其内在的生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赤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和精神的极度专注而微微颤抖。

　　那滴精血的力量在持续消耗，而黑雾的反扑依旧凶猛。

　　就在她感到一丝力竭，那精血的光芒也开始微微黯淡时……

　　突然，棠露那微弱的灵识光团，极其轻微地、回应般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意识捕捉到了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一丝无比纯净的微弱的木灵生机，艰难地从光团中心渗透出来，主动缠绕上了赤璃那缕神识和精血的光芒！

　　成了！

　　赤璃精神一振，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和希望！

　　她立刻引导着这股新生的力量，与自己的精血之力融合。

　　融合后的力量，不再是纯粹的霸道净化，而是带上了一种生生不息的韧性，对那污秽黑雾的克制效果陡然增强。

　　绿色的生机与赤金的神光交织，如同燎原的星火，开始主动地、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四周的黑雾推进、净化。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每净化一丝黑雾，棠露的灵识光团都会微微颤动，大概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赤璃的心也跟着揪紧，只能更加小心地控制着力量，用自己的神识牢牢护住那脆弱的灵识核心。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顽固的黑雾在交织的光芒中彻底湮灭，棠露的识海终于恢复了清明。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灵识光团却稳定了下来，散发着虽然微弱却纯净的绿光。

　　赤璃近乎虚脱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缕神识和几乎消耗殆尽精血残余的力量缓缓退出。

　　她睁开眼，首先看向怀中的棠露。

　　小家伙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不再那么灰败，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了一些，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陷入了沉沉的安眠。

　　灵魂共鸣的另一端，那片死寂的冰冷已经消失，虽然依旧微弱，但那份熟悉、温暖的羁绊重新连接上了。

　　赤璃颤抖着手，轻轻抚上棠露温热了一些的小脸。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伤势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但她强行撑住了，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小心翼翼地将棠露放平，盖好被子。

　　她做到了。

　　她的树精，暂时保住了。

　　至于她自己损耗的本源、加重的旧伤……比起怀里这个小家伙的安然无恙，都不值一提。

　　妖王陛下守在榻边，握着棠露微凉的小手，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