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陛下也很宠呢》阿嗙

51、感应

　　青霖泽圣地被夷为平地的消息，如同投入三界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各方势力震惊于妖王赤璃那毫不留情、甚至堪称酷烈的手段。

　　同时也更加清晰地认知到，那位看似只是妖王宠儿的小树精，其重要性远超想象，是真正触之即死的逆鳞。

　　妖界内部，原本一些对棠露特殊地位或许还存有微词、或暗中觊觎其能力的大妖，此刻彻底噤声，心中只剩下凛然的敬畏。

　　王宫内的气氛也无形中更加肃穆，所有侍从护卫在面对棠露时，恭敬之外，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谨慎。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棠露，对此却毫无所觉。

　　她依旧每日快活地穿梭于自己的小天地，只是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璃璃似乎……更黏她了？

　　以前只是在她“探索”归来后才会格外亲近，现在却几乎只要她醒着，赤璃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而且，空气中那股让她感觉很舒服、很安心的“好闻”气息，好像……消失了？

　　棠露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周遭的“背景音”似乎安静了许多，少了让她本能想要靠近的若有若无的牵引。

　　她将这小小的变化归咎于天气，或者自己嗅觉没那么灵敏了，并未深究。

　　真正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别的东西。

　　就在青霖泽被抹去后的第三天夜里，棠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青色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

　　光芒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呢喃和叹息，听不真切，却让她心里莫名地发酸，发胀，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然后，她在梦中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那哀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情绪的传递。

　　是眷恋，是不甘，是骤然断裂的剧痛，是无声消散的绝望。

　　“呜……”

　　棠露在睡梦中蜷缩起了身子，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细微呜咽，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云锦。

　　一直浅眠的赤璃立刻惊醒，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温暖的神力轻柔地抚过她的灵台：“怎么了？做噩梦了？”

　　棠露在她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和茫然。

　　“璃璃……”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委屈，“棠露……心里难受。”

　　“哪里难受？”赤璃的心瞬间提起，神识仔细探查她的身体，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知道……”棠露把小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就是……酸酸的，想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她努力想形容那种感觉，却词不达意。

　　赤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立刻明白了。

　　是青霖泽！

　　是那片泽国核心被彻底湮灭时，无数木灵族人连同生命古树一起消亡时，所产生的、波及同源生灵的集体悲恸。

　　这种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哀伤波动，跨越空间，竟然影响到了灵识纯粹、且与木灵一族有着微妙联系的棠露。

　　即便她已亲手抹去了源头，那消散前最后的绝望回响，荡漾到了她最想保护的人身边。

　　冰冷的戾气再次涌上赤璃的心头，但看着怀中懵懂委屈的小树精，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告诉棠露真相，那对她太过残忍，也毫无意义。

　　“许是白天玩累了，魇着了。”赤璃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是刻意放缓的温柔，“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本王在这里。”

　　她低头，吻了吻棠露的额发，将不属于棠露的细微哀伤情绪，用自己的气息牢牢覆盖、驱散。

　　在赤璃的安抚下，棠露很快重新沉入睡眠，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那无形的悲伤余韵，依旧在她纯净的灵识中，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接下来的几天，棠露变得有些安静。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地到处探索，反而更喜欢挨着赤璃坐着，或者独自待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她施展木灵之气滋养花草时，也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仿佛在无意识中，回应着那场遥远消亡所带来的、对生命易逝的朦胧感知。

　　赤璃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的烦躁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与日俱增。

　　她毁灭了威胁，守护了她的树精。

　　可那毁灭带来的余波，却依旧以她未曾预料的方式，触及了她想保护的世界。

　　这天，赤璃批阅奏章时，棠露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的软垫上，拿着一支赤璃给她玩的、用来勾画简单阵法的灵光笔，在光滑的地板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赤璃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她处理完一份奏章，无意间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棠露无意识画出的，并非杂乱无章的线条，而是一幅极其简陋、却神韵初具的图画。

　　那是一片被圈起来的、荡漾着波纹的水泽，水泽中央，是一棵枝叶低垂、仿佛正在哭泣的大树轮廓！

　　虽然笔触稚嫩，抽象无比，但那意象，那感觉……

　　赫然与青霖泽和那株已被湮灭的生命古树，有着惊人的神似！

　　灵光笔从棠露手中滑落，她似乎也对自己画出的东西感到茫然，低头看了看。

　　然后用小手胡乱地抹了抹，将那幅画擦得模糊不清，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不好看……”

　　赤璃放在奏章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小树精，甚至从未听说过青霖泽，从未见过生命古树。

　　可那源于同根同源的血脉感应，那场毁灭带来的集体悲恸，竟然穿透了时空与记忆的阻隔，在她无意识的笔下，显露出了痕迹。

　　这不再是简单的情绪感染，这是更深层次的、烙印在生命本源中的共鸣！

　　赤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单纯的武力抹杀，就能彻底斩断。

　　有些联系，存在于血脉与灵魂的深处，无声，却坚韧。

　　她的树精，比她想象的，与这个世界有着更深刻、也更复杂的联结。

　　而自己那霸道的守护，能斩断伸来的手，能湮灭远方的泽国，却似乎……无法完全隔绝源自本能的低语与回响。

　　妖王陛下第一次，在面对与她的小树精相关的事情上，感受到近乎无力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