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暗恋我》吾名大虚

26、清算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塞满了会议：董事会、高管层、各事业部、战略研讨会……无数陌生的面孔，复杂的报表，交织的利益。连绍留下的两位顾问确实帮了大忙，但压力仍沉甸甸地压在卓望古肩头。

　　楚晚并未在卓氏担任任何正式职务，但卓望古授予了他极高的临时权限，可以调阅所有文件，列席关键会议。

　　其实楚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慑。他协助卓望古迅速梳理出卓氏当前的核心问题与潜在机遇，并制定了初步的应对策略。

　　更重要的是，楚晚以其在A市深耕多年的人脉和影响力，为卓望古扫清了不少障碍。几个原本对年轻继承人持保留态度的重要合作伙伴，在楚晚不经意的安排下，与卓望古进行了非正式会面。

　　卓望古也抓住机会，逐渐扭转了一些人的看法。

　　卓望古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他发现，楚晚其实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游刃有余。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应对各方的压力、以及……卓望古隐约觉得，还有面对自己时要故意保持距离，都在消耗着楚晚的精力。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比前几日更明显。

　　这天下午，又是一个冗长的跨部门协调会结束。

　　卓望古没有立刻离开，状似无意地开口：“晚上空吗？”

　　楚晚整理文件的手停了下来：“怎么？还有文件要看？”

　　“不是公事。” 卓望古转过身，靠在窗台上，“城西新开了家私房菜馆，听说师傅是以前国宾馆退下来的，手艺很地道。我妈这几天胃口不好，我想去试试菜，如果好的话，周末带她去。一个人试菜没意思。”

　　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楚晚合上笔记本，淡淡应道：“可以。几点？”

　　卓望古赶紧克制住笑容：“七点。我让司机先去接你。”

　　“不用，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楚晚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先回趟家，处理点事。”

　　傍晚，私房菜馆隐在一处闹中取静的胡同深处，青砖灰瓦，环境清幽。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卓望古主动提起茶壶，给楚晚斟了一杯。“这家的茶不错，尝尝。”

　　楚晚接过，道了声谢。

　　“这几天，辛苦你了。” 卓望古认真的说，“我知道，你本来不需要做这么多。”

　　楚晚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答应过卓叔叔的。”

　　“我知道。” 卓望古点头，“但我爸没让你把自己也搭进来，没日没夜地帮我处理这些烂摊子。也没让你在J市的时候，用那种方式。”

　　良久，楚晚才疲惫的开口，声音低沉：

　　“我知道那很伤人。尤其是……对你。”

　　“那你呢？” 卓望古忍不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你心里……就好受吗？”

　　楚晚没有回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卓望古，” 他放下杯子，“过去的事情，追究对错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现在，是你能否真正站稳脚跟。”

　　“你说得对，” 卓望古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换了个话题，“所以，你会留在A市，对吧”

　　楚晚松了口气，语气也松了些：“楚家情况比卓氏复杂些。留在A市，更方便处理两边的事务。” 他想了想，补充道，“而且，你这边刚开始，很多事情，我在会顺手一些。”

　　“顺手一些。” 卓望古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这大概是楚晚式的最接近“我想帮你”的表达方式了。

　　“那就好。” 卓望古说，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晚，“有你在，我确实安心很多。”

　　这句话直白坦诚，让楚晚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耳根似乎泛起一点极淡的红晕，幸好灯光柔和，看不真切。

　　恰好这时，服务员开始上主菜。卓望古适时地介绍起菜品，谈论味道，不再深入那些敏感的话题。楚晚也偶尔对某道菜点评一两句。

　　这顿饭吃得和谐。虽然大部分时间仍是卓望古在说，楚晚在听，但那种公事公办的隔阂感消减了不少。

　　饭后，两人并肩走出胡同。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楼的暖香。司机已经将车开到巷口等候。

　　“我送你回去？” 卓望古问。

　　“不用，我的车在前面。” 楚晚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那好。” 卓望古点头，看着楚晚，忽然道，“这家菜确实不错，我妈应该会喜欢。谢谢你来试菜。”

　　楚晚看着他，夜色中，卓望古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映着胡同口昏黄的灯光，还有……他自己的影子。

　　“……嗯。” 楚晚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的卓望古说，“明天上午十点，和信达资本的会，资料我晚上发你邮箱。对方老总喜欢直来直去，讨厌绕弯子，你准备的时候注意。”

　　卓望古笑了：“知道了，楚老师。”

　　卓望古站在原地，直到那车尾灯消失不见，才坐进自己的车里。

　　卓成睿果然没有让卓望古失望。在卓望古初步稳住阵脚、开始推行一系列旨在加强集团控制和提升运营效率的改革措施时，阻力开始从四面八方涌现。

　　某个原本顺利的项目突然在审批环节卡壳，某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以身体不适为由频繁请假，供应链上几家合作多年的关键供应商忽然提出要重新谈判条款，甚至有几家小报开始捕风捉影地报道“卓氏少东家年轻气盛，改革引发内部动荡”之类的消息。

　　起初，卓望古以为是正常的新旧交替阵痛。但他很快察觉到关联性。矛头隐隐指向几个在改革中利益受损较大的部门和几位与卓成睿走得颇近的旁系股东。

　　“卓成睿在试探你。” 楚晚将报告放在卓望古的办公桌上，“这些手段不算高明，但胜在琐碎。消耗你的精力和威信。如果你应对不当，更大的麻烦很快就会来。”

　　卓望古指尖敲击着桌面。

　　卓成睿那个老不死的混蛋。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个大的。” 卓望古阴暗的笑了笑，“小打小闹没意思，要敲山震虎，就得挑最肥的那只。”

　　明面上，卓望古对于卡脖子的审批，他直接绕过中层，召开专项会议，当着所有相关部门负责人的面，要求给出明确的时间表和责任人，并宣布将引入第三方审计对流程效率进行评估，结果直接与绩效考核挂钩。

　　那位身体不适的部门总经理，卓望古亲自带着人力资源总监和集团医生上门慰问，客气地建议对方“安心休养，职位会暂时由副手代理，直到您完全康复”。

　　至于那些试图重新谈判的供应商，卓望古授意采购和法务部门，一边严格按照合同条款执行，一边悄然启动备用供应商的评估和接洽，同时放出风声，卓氏正在考虑整合供应链，建立更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体系。

　　这些举动迅速传递出一个信号：新任的卓总，不怕事，不怕得罪人，而且手段直接有效。

　　暗地里，在楚晚的协助下，卓望古开始启动对卓成睿及其关联势力的深入调查。楚晚动用了楚家部分不那么显眼但极其有效的信息渠道，连绍也从J市提供了一些关键的商业情报支持。

　　他们不仅调查卓成睿在卓氏内部可能安插的人手、利益输送的痕迹，更将目光投向卓成睿个人及其直系亲属的生意往来、财务状况，还有一些不那么见得光的灰色领域。

　　“要动，就必须一击即中，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楚晚对卓望古说，“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卓望古点头，他知道这是家族内部残酷的清洗。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一家与卓成睿儿子卓远暗中关联颇深的建材贸易公司，为了争取卓氏一个大项目的订单，涉嫌向项目前期的几位评估人员行贿，并且提供的部分材料参数存在严重造假。这件事原本被捂得严严实实，但楚晚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关键证据。

　　卓望古没有立刻发作。他按兵不动，甚至让那个项目继续推进，暗地里却让心腹团队重新审核所有供应商资质和材料。

　　同时，他指示调查团队加大对卓成睿其他方面的侦查力度。

　　几周后，在卓望古的疏忽下，卓成睿一系的人似乎觉得这位侄子不过如此，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动作越发大胆起来。卓成睿甚至在家庭聚会上，当着几位长辈的面，以关心晚辈的口吻，提醒卓望古：“望古啊，管理企业，不能光讲效率，也要讲人情。有些老臣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动不动就审计、换人，弄得人心惶惶，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卓家刻薄寡恩，不利于稳定啊。”

　　卓望古当时只是端着茶杯，笑了笑，没接话。

　　时机成熟了。

　　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卓望古突然召集紧急董事会扩大会议，所有关键部门负责人、重要子公司总经理，以及所有持有一定股份的家族成员，全部到场。会议室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卓望古坐在主位，身后巨大的电子屏亮起。他直接切入主题。

　　“最近集团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一些工作推进也遇到了不应有的阻力。为了集团的健康发展，也为了对所有股东和员工负责，我委托了专业的第三方机构，进行了一次内部的合规与效率审计。”

　　屏幕上开始播放PPT，一页页的数据、图表、邮件截图、财务流水……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先是点出了几个在近期改革中阳奉阴违、甚至故意设置障碍的中层管理人员，出示了他们与外部利益方不当接触的证据。

　　卓望古当场宣布了对这几人的停职调查决定，由审计和监察部门接管。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被点到名的人面如死灰，其他人则屏息凝神。

　　接着，屏幕上的内容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焦点转向了那家建材贸易公司的贿赂和材料造假事件，不仅出示了确凿证据，更清晰地揭示了资金流向最终与卓远私人账户的关联。

　　并且，顺藤摸瓜，牵扯出了卓成睿利用其在集团内的影响力，在过去几年中，通过关联交易、虚报成本、截留利润等方式，侵吞公司资产高达数千万的初步证据链！

　　“这不可能！这是诬陷！” 卓成睿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卓望古，“卓望古！你为了排除异己，竟然捏造证据，污蔑长辈！你还有没有良心？！”

　　卓望古冷冷地看着他，“所有的证据，都已经经过律师团队和独立第三方验证，并同步报送了相关监管部门。二叔，是不是诬陷，法律自有公断。董事会和家族理事会，也会根据调查结果做出相应的处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那些神色各异的旁系亲属和部分高管，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我父亲将卓氏交到我手上，我就要对得起他的信任，对得起所有依靠卓氏吃饭的人！卓氏不是任何人的私产，更不是个别人中饱私囊的提款机！从今天起，集团内部将启动全面的廉政□□和效率提升专项行动。过去的事情，主动交代、积极配合整改的，可以从轻处理；冥顽不灵、试图遮掩甚至对抗的……”

　　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卓成睿几乎是被助理搀扶着离开的，卓望古这一手不仅是要把他踢出局，更是要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其他旁系亲属噤若寒蝉，他们看懂了，这个年轻的继承人，手腕比他们想象的要硬得多，也狠得多。

　　清理行动迅速展开。卓成睿一系的人被彻底清洗出卓氏体系，涉嫌违法犯罪的，证据被移交给司法机关。其他几个此前跳得较欢、手脚也不甚干净的旁系，见识了卓望古的铁腕，纷纷主动收敛，或寻求妥协。

　　卓望古恩威并施，在清洗核心毒瘤的同时，也对一些能力尚可、只是立场摇摆的人员给予了观察和改造的机会，稳定了大部分中层队伍。

　　短短一个月，卓氏内部风气为之一肃。效率提升改革措施推行阻力大减。卓望古用一场干脆利落的内部清算，正式确立了自己在卓氏不可动摇的权威。

　　这天晚上，处理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卓望古回到老宅，疲惫却兴奋。他在父亲的书房坐了很久，对着父亲的遗像，低声说：“爸，您看到了吗？我没有手软。卓家，我会守好。”

　　从书房出来，他发现楚晚还没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一份文件出神。

　　“还没回去？” 卓望古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等你这边最终的处理意见。” 楚晚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难得地显出一丝倦色。

　　“辛苦你了。” 卓望古真诚地说，“这次，多亏有你。”

　　“是你自己把握住了机会，处理得也很果断。” 楚晚摇摇头。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安静下来。

　　“楚晚，” 卓望古开口，，“我记得在J市的时候，你说过，我对你没有合作价值。”

　　楚晚咬紧了牙关，眼神微动。

　　卓望古看着他，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现在呢？现在的卓望古，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吗？”

　　客厅里只剩下古老的座钟滴答声。

　　良久，楚晚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入卓望古耳边：

　　“……一直都有。”

　　卓望古心里框框爆炸。

　　一直都有？什么意思？是从前在J市他说的就是反话？还是指现在？

　　他还想问，楚晚却已经站起身，“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和海外团队的视频会议。”

　　卓望古没有阻拦，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他站起身，送楚晚到门口。

　　“路上小心。” 卓望古说。

　　楚晚点了点头，快步走入夜色中，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卓望古站在门口，看着车子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

　　一直都有。

　　楚晚，你终于肯承认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