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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冷 ...

  •   卓望古拿起面包和水,递给楚晚一个,自己也拆开一个,食不知味地啃了几口。

      填了点肚子,体力稍微恢复,又拿着冰袋敷在自己的脸上。

      他环顾这间祠堂,犯了难。

      跪了一下午,可这里连个能靠坐的角落都没有,更别说床和被子了。总不能真在地上躺一晚上吧?

      初秋的夜,祠堂这种地方,寒气入骨。

      两人在祠堂里仔细搜寻了一圈,连供桌底下都看了,确实没有任何能充当垫褥的东西。只有几个替换用的、同样硬邦邦的蒲团。

      楚晚已经重新在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微微仰头,望着正前方那张摆满了瓜果糕点等贡品的宽大供桌,陷入了沉思。

      卓望古也蹭过来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供桌,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

      “楚、楚晚……你……你该不会是在打……打那些贡品的主意吧?咱们可不能把祖宗们的贡品搬下来,然后躺到供桌上去啊!我的天,这要是被你爷爷知道了,咱俩恐怕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真得被……被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吧?!”

      他说得绘声绘色,自己先把自己吓得一哆嗦,连忙双手合十,朝着牌位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祖宗莫怪,祖宗莫怪,小子胡言乱语,绝无冒犯之意……”

      楚晚:“……”

      他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卓望古一番,仿佛在确认他脑子的构造。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充满嫌弃:

      “卓望古。”

      “我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原地倒立十分钟。”

      “或许,还能把你脑子里进的那些水,倒出来一点点。”

      卓望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把头扭到一边:“哦……我、我就是看你盯着桌子看嘛……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声音越说越小。

      楚晚懒得再跟他解释,指了指供桌上铺着的那张厚实桌布,开始指挥:

      “去,把那些贡品,暂时请下来,小心点,轻拿轻放。”

      “啊?真动啊?” 卓望古还是有点犹豫。

      “快点。” 楚晚自己也开始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靠近自己这一侧的几碟糕点水果移开。

      卓望古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照做,嘴里还不停小声念叨着“得罪了”、“祖宗保佑”、“回头一定给您们上更好的”之类的话。

      两人合力,很快将供桌上的贡品整齐地暂时挪到了旁边。

      然后,楚晚示意卓望古:“把桌布撤下来。”

      卓望古这回反应过来了,眼睛一亮:“哦!拿这个铺地上!这个厚!” 他立刻动手,两人一起将那张面积颇大的厚实桌布从供桌上抽了下来。

      “这桌布是定期更换的,很干净。” 楚晚解释道,看着卓望古恍然大悟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卓望古欢天喜地地将宽大的桌布对折了一次,铺在祠堂中央相对远离门口风口、地面也较为平整的位置。

      对折后的厚度相当可观,面积也足够两个成年男人并肩躺下,虽然肯定不如床垫舒服,但比起直接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已是天壤之别。

      铺好后,他又赶紧和楚晚一起,将那些贡品原封不动地摆放回光秃秃的供桌上。做完这一切,卓望古又对着牌位方向毕恭毕敬地鞠了三躬,嘴里嘀咕:“暂时借用,暂时借用,明日一定禀明爷爷,换新的来……”

      楚晚看着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轻笑几声。

      夜色渐深,祠堂内温度明显下降。两人和衣在厚实的桌布上躺下。卓望古将楚晚搂进怀里。

      然而,手碰到楚晚身上单薄的衣物,再感受一下祠堂里越来越明显的凉意,他皱了皱眉,立刻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你干什么?” 楚晚按住他的手。

      “你穿得太少了,祠堂晚上冷,穿上我的外套。” 卓望古说着就要把外套往楚晚身上披。

      楚晚推开他:“滚蛋。你自己看看你里面穿的什么?” 他扯了扯卓望古里面那件睡衣,“跟层纸似的,还没熬到明天早上,你自己就先驾鹤西去了。我这再薄也比你这个厚。”

      卓望古被他说得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确实不算厚实的睡衣,不情愿的又把外套穿了回去。但他还是不甘心,拉开外套拉链,然后把楚晚往自己外套里带。

      “这样呢?好点没?”

      楚晚没再拒绝。他确实是累了,身心俱疲。

      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起头,轻轻吻了吻卓望古的下巴:

      “嗯。不冷了。被你抱着……很暖和。”

      两人相拥着,渐渐睡着了。

      然而,祠堂的夜,远比想象中更寒。

      到了后半夜,温度骤降,地底的寒气透过桌布丝丝缕缕地渗上来。

      卓望古被怀里细微的动静弄醒。

      低头一看,楚晚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一直往他怀里钻,身体抖的不行,含糊地说着:“冷……”

      卓望古摸了摸楚晚露在外面的手,冰凉。

      再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和自己虽然不算厚但好歹是细绒材质、相对保暖的睡衣,心里有了主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晚放平,轻柔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仔细裹在楚晚身上,掖好边角。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里面那件贴身的细绒睡衣也脱了下来。夜风掠过赤裸的上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将睡衣垫在楚晚身下的桌布上,接着重新躺下,把裹的严严实实的楚晚再次紧紧拥入怀中,抓住楚晚依旧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腹上,用体温去暖热他。

      做完这一切,卓望古借着微弱的光,低头看了看怀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的人。

      楚晚似乎暖和起来,不再发抖,蹙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安稳。

      卓望古满意地笑了笑,低下头在楚晚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呢喃:

      “不冷了,楚晚。安心睡吧,我在这儿呢。”

      清晨,卓望古先醒了。赤膊暴露在空气里的凉意,让他打了个轻微的寒噤。

      楚晚还沉沉睡着,大半张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温热均匀。昨晚裹上去的外套和垫在身下的睡衣起到了作用,楚晚的脸色比半夜时好了许多,红润了不少。

      看着怀里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卓望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那点凉意都觉得不算什么了。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想调整一下姿势,却不小心牵动了楚晚。

      楚晚缓缓睁开眼。看清自己几乎被裹成蚕宝宝后,皱起了眉头

      “你……” 楚晚想坐起来,却被卓望古轻轻按住。

      “别动,再躺会儿,还早。” 卓望古咧嘴笑,尽管嘴唇有点发白,“我不冷,真的,火力旺。”

      楚晚没信他的鬼话,伸手摸了摸他赤裸的胳膊和胸膛,触手一片冰凉,他挣扎着要起身:

      “把衣服穿上!胡闹!”

      祠堂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

      清晨更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

      门口站着的不止是送钥匙的佣人,还有赶来的江知行女士、楚晚的父母,以及……表情复杂的楚老爷子。

      连绍和宋以辞、王韵祺也跟在稍后,宋以辞额上贴着纱布,王韵祺手上也有擦伤,但精神看起来还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祠堂中央那独特的地铺上,以及地铺上相拥的两人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赤着精壮上身卓望古和他怀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楚晚身上。

      “噗——!” 王韵祺第一个没忍住,指着两人,尤其是卓望古那副舍身取暖还努力想表现得英勇无畏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

      宋以辞也忍俊不禁。连绍挑了挑眉,低笑着说:“还算有点担当。”

      江知行女士眼圈红了,脱下自己的羊绒披肩往卓望古身上盖:“你这孩子!怎么能……快披上!冻坏了怎么办!”

      楚晚的父母则是愣在原地。看着自家向来清冷自持的儿子,此刻像个粽子一样被人护在怀里,虽然那个护卫自己却冻得够呛。

      楚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祠堂的桌布,又看了上面铺着的卓望古的睡衣,最后定格在卓望古赤裸的上身和紧紧抱着楚晚的姿态上。

      卓望古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楚老爷子那目光,让他也有点发毛。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先是对母亲笑了笑,接过披肩,然后转向楚老爷子,清了清嗓子:

      “楚爷爷,伯父伯母……那个,早上好。昨晚……祠堂有点冷,我怕楚晚冻着,所以就……呃,反正我身体好,没事。”

      他说得磕磕绊绊,试图解释这有点尴尬的场面。

      楚晚他轻轻推开卓望古坐起身,将身上裹着的外套拉紧,低声对卓望古说:“先把衣服穿上。”

      卓望古“哦”了一声,这才手忙脚乱地把母亲的披肩披在肩上,又去捞自己的睡衣。那睡衣垫了一夜,皱皱巴巴不能看。

      楚晚见状,直接将自身上那件卓望古的外套脱下来,扔回给他:“穿上这个。”

      “你别脱,你穿……” 卓望古急了。

      “我里面还有衣服,不冷。” 楚晚打断他,拉着还裸着上身、慌慌张张套外套的卓望古,一起对着楚老爷子的方向,鞠了一躬。

      “爷爷,父亲,母亲,江阿姨,” 楚晚说道,“一些行为……或许不合规矩,让长辈们担忧了。”

      卓望古好不容易把外套穿好,闻言立刻接口,语气急切:“对对对!楚爷爷,伯父伯母,妈!都是我的主意!桌布是我扯的,衣服也是我非要脱的!跟楚晚没关系!要罚就罚我!”

      看着他这副急吼吼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样子,楚老爷子一直紧抿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拐杖顿了顿地,却没有立刻发作。

      江知行女士赶紧打圆场,温声道:“孩子们……也是一片真心。这祠堂夜里确实寒凉,望古他自小就皮实,也知道心疼人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楚母尚不明显的小腹,意有所指地轻声道:“家里很快又要添新丁了,是喜事。有些老规矩或许也该松快松快了。”

      楚母接收到江知行的目光,又看看儿子和卓望古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悄悄推了推楚父,低声道:“爸,孩子们跪也跪了,冻也冻了……要不,先让他们回去洗漱,吃点热乎东西?这祠堂……寒气重。”

      楚父叹了口气,对楚老爷子低声道:“父亲,您看……”

      祠堂里寂静无声,只有门外渐起的鸟鸣。

      终于,楚老爷子缓缓开口:

      “都给我滚回去!收拾干净!一个时辰后,到书房来!”

      说完,他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了祠堂。

      “还不快谢谢爷爷!” 楚母连忙提醒。

      楚晚和卓望古立刻再次躬身:“谢谢爷爷!”

      江知行也松了口气,催促道:“快回去快回去!望古,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楚晚也是!”

      连绍瞅着卓望古,笑着说:“算你还有点样子。赶紧的,别磨蹭。”

      王韵祺凑到楚晚身边,眨了眨眼,小声道:“楚晚,可以啊,这待遇。” 换来楚晚一个无奈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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