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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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卓望古以为凭借民意稳住了阵脚，可以全力冲刺最终投标时，连绍的一个电话，将他打入了冰窖。
“你团队里那个副总监，负责成本核算的，有问题。”连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接触了楚晚的人，准备把你的底牌卖过去。”
卓望古握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副总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信任的左膀右臂。
“……消息可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连绍淡淡道，“内部的问题，你自己解决。需要人手，跟我说。”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只剩下卓望古粗重的呼吸声。他猛地站起来，想立刻冲出去把那个叛徒揪出来。
但就在他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不行，不能冲动。楚晚肯定在等他自乱阵脚。
卓望古愤怒的在办公室无声哀嚎，向空气狠狠挥出几拳，随后慢慢退回办公桌后，坐下，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逐渐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异常平静：“通知副总监，还有核心数据组的王经理、赵助理，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关于最终成本核算，有个紧急调整需要讨论。”
随后，他又秘密联系了另外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低声吩咐了许久。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里，卓望古面色如常地布置着调整任务，并将一份精心准备的最新版核心机密文件，让李副总监负责整理和保管。
看着李副总监强装镇定却难掩窃喜的眼神，卓望古心中冷笑。
与此同时，卓望古通过连绍的渠道，直接联系了瀚海资本的真正掌舵人，要求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会谈，强调：“事关瀚海在J市的未来，与卓成睿无关，也与楚晚无关。”
在一家安保森严的私人庄园，卓望古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了那位以精明和谨慎著称的资本大鳄面前。
“刘总，这是卓成睿过去五年，利用类似项目进行利益输送、挪用资金、损害合作方利益的证据链。有些事，甚至可能涉及到……法律底线。”卓望古笑了笑，“与这样的人合作，瀚海真的放心吗？”
那位刘总翻看着文件，脸色越来越沉。
卓望古趁热打铁：“连氏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合作，是共赢。我们可以给瀚海提供更稳定、更透明、也更符合J市长期利益的合作方案。何必通过卓成睿这个风险极高的中间人？甚至，还要揣测楚晚的真实意图？”
他这番话，直接命中了瀚海资本最大的担忧——风险与控制权。
楚晚的办公室内，他正看着手下刚刚获取的连氏核心数据。只扫了几眼，他便明白了。手指在几个异常的数据节点上点了点，对旁边的助理说：“这几个地方，成本逻辑不通，像是故意留下的陷阱。卓望古，学聪明了。”
助理惊讶：“那我们……”
“将计就计，陪他演完这场戏。”楚晚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放弃那个副总监，按惯例来。”
就在这时，另一条消息传来：瀚海资本单方面暂停了与卓成睿的所有接触，并主动向连氏发出了合作洽谈的邀请。
听到这个消息，楚晚沉默了。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沉默良久。
“釜底抽薪，直击要害……看来，是真的长进了。”他低声自语。
助理不解：“楚总，我们就这么放弃城东项目了？我们前期投入那么多……”
楚晚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放弃？不。是换一种方式。有时候，退一步，能看到更广阔的棋盘。通知下去，准备发布对连氏中标的祝贺声明，措辞要诚恳。另外，”他顿了顿，“联系本家医院”
几天后，城东新商圈项目招标结果正式公布。连氏集团凭借其更贴近民生、更具落地可行性，以及关键时刻与瀚海资本达成的战略合作，以综合评分微弱优势中标。
消息传出，业界震动。卓望古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与能力联系在一起，而不再是卓家少爷或连绍的朋友。
连氏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香槟、鲜花、赞誉……卓望古被簇拥在中心，应对着来自各方的祝贺。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下却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他赢了，证明了自己，可预期的狂喜并没有来临。
直到深夜，喧嚣散尽，他独自回到办公室，窗外是寂静的城市和点点星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来自楚晚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厉害」
卓望古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那两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卓望古走到落地窗边，望着楚晚公司所在的那个方向，夜空下，那栋大厦只有零星灯火，如同它主人的心思一样，隐藏在深沉的夜幕里。
卓望古盘腿坐在地板上，托着腮沉思。他回想到了自己和楚晚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他被父亲带着去A市楚家那座森严的大宅做客。父亲路上叮嘱他：“楚家有个和你同龄的男孩，叫楚晚，你要好好跟他相处。”
可到了楚家，他在宽敞得有些冷清的客厅里左等右等，也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玩伴。楚晚的父亲，那位威严的楚伯伯，只是淡淡地说：“小晚犯了错，正在祠堂反省。”
他被勒令待在客厅，可他卓望古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趁大人们寒暄没注意，他偷偷溜出了客厅，在大院里好奇地四处探索。
宅子后面有间孤零零的青砖大屋，门上的锁虚挂着。他费力地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檀香和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背对着他的清瘦身影，正抱着腿坐在蒲团上。
听到动静，那身影猛地回头。
卓望古直接撞进了一双要哭不哭、泛着红晕的眸子里。男孩嘴唇紧紧抿着，挽起的裤腿下，一边膝盖磕破了一大片，血珠混着尘土，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看见陌生人，楚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戒备。
卓望古立刻站定脚步，脸上扬起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嘿，你别怕！我叫卓望古，是跟我爸爸来做客的！你就是楚晚吧？你爸爸说你在这里。”
他的笑容和自来熟的语气似乎起到了作用，楚晚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你膝盖怎么了？疼不疼啊？要不要我去叫管家伯伯来？”卓望古凑近了些，关心地问。
楚晚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带着点委屈的鼻音：“不用……是我不小心，从窗台上摔下来了。”他越说越觉得委屈，眼眶里蓄积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哎呀，你别哭啊！”卓望古顿时有点手忙脚乱。他想了想，按照楚晚的指引，偷偷溜回主宅，找到了放在偏厅的药箱，又像做贼一样溜回祠堂。
他笨拙地用棉签蘸着碘伏，一边给楚晚清理伤口，一边龇牙咧嘴仿佛疼的是自己。“你忍着点啊，马上就好！”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吹着气。
上完药，他又盘腿坐在楚晚旁边，拍着他的后背，用自己从动画片里看来的拙劣笑话逗他开心，讲自己调皮捣蛋的光辉事迹。
孩子的友谊来得纯粹而迅速。渐渐地，楚晚止住了眼泪，甚至被卓望古夸张的表演逗得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两个孩子躲在肃穆的祠堂里，分享着偷偷带来的点心，小声说着话，最后竟依偎在蒲团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卓父谈完合作出来找不到儿子，急得不行，仆人才战战兢兢地汇报：“老爷，卓小少爷……和咱们小少爷在祠堂里，抱着睡着了。”
后来上了小学，两家关系近，他们自然被分到了一个班。初中，高中，亦然。他们曾是彼此最亲密的伙伴，一起逃课去看赛车，一起分享秘密，一起闯祸然后互相顶包。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裂痕悄然出现了。
是因为楚晚次次考试都高居榜首，名字永远贴在光荣栏最顶端，而自己的名字只能在成绩单中后段艰难寻找吗？
是因为周围人总是拿他们比较，“你看楚晚多么优秀，望古你要多学着点”之类的话听得他耳朵起茧？
还是因为自己渐渐被外面花花世界的光怪陆离所吸引，沉迷于更容易获得的浮于表面的喝彩与追捧，而楚晚却始终走在那条规整、精英的道路上，步履不停？
亦或者，是因为某次无意中听到长辈的谈话，那句“望古这孩子心性不定，还是让小晚离他远点，别被带坏了”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心里？
楚晚越来越好，像夜空中最皎洁清冷的那轮月亮，光芒夺目，却也遥不可及。而自己呢？
楚晚和他朋友聊天那些高深的话语，自己宛如天书一般，什么也听不懂。
楚晚好像慢慢疏远了自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偶尔投来的目光却让卓望古觉得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他的堕落。
卓望古越来越看不惯楚晚那副永远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亲密无间变成了水火不容。
他们依旧会在家族的安排下一起出现。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
卓望古从地板上站起来，苦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