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玻璃心》薇风细羽

2、第二章

　　市中心中学，是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学府，每年从这里走出的精英不计其数，仿佛命运的阶梯，通往荣耀与未来。

　　这一天，沐夜幕从床上缓缓起身，手机屏幕亮起，是程茜茜发来的信息。

　　她睁大了双眼，瞳孔微微颤动，迅速翻身下床，拉开衣柜，翻出姐姐生前最爱穿的那些洛丽塔裙装。指尖轻抚过那件姐姐去世前亲手为她挑选的裙子，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裙摆上，晕开一片微凉。

　　她抹去眼角的湿润，站到镜子前，缓缓脱下睡衣。镜中，她的背部赫然显现出一幅图腾——十七厘米宽，二十厘米高，纹在腰椎之上，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也像一段刻入骨血的记忆。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在她身上刺下纹身的人。那不是伤疤，是誓言，是复仇的序章，是她一生都无法洗去的印记。

　　“燕辰东、周一冬……你们给我等着。”

　　燕辰东，正是当年提出在她背上纹下这图腾的人。她怎会忘记？那夜的痛楚、羞辱、背叛，早已深深刻进她的骨髓。

　　她一件件穿上洛丽塔裙装，繁复的蕾丝、层层叠叠的裙摆，华丽得近乎梦幻。焦作市中学不会管她穿什么——她本就是靠关系进来的特殊存在，唯一的“不同”，是她为程茜茜而踏入这所校园。

　　而程茜茜，早已为她铺好复仇的每一步。她要将当年施加在她与姐姐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那些在她身体与灵魂上留下伤痕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沐夜幕，上学了。”程茜茜在楼下催促。

　　“来了。”

　　她曾相信，他会陪她姐姐走到世界尽头。可他终究辜负了她姐姐的一片真心。没有人会明白，那种被抛弃、在痛苦中挣扎、最终含恨而逝的感觉，有多窒息。

　　“沐夜幕，她相信周一冬会对她旧情复燃吗？”程茜茜忽然问。

　　“程茜茜，你在说什么？”她冷笑，“去告诉周一冬——她，沐晨曦，回来了。从今天起，她将是周一冬一生的噩梦。”

　　“她何必如此？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风拂过她为他留了三年的长发，如今只能随风飘散。她望着镜中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如今只剩冰冷的恨意。一个男孩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她猛然一怔——那是周一冬。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她低声斥责。

　　周一冬回头，目光触及她的脸，瞳孔骤缩。他认出了她——那个他多年不敢面对的人。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转身欲逃。

　　“你走什么？”她冷笑，“是害怕我吗？”

　　他沉默，最终还是逃开了。

　　“沐夜幕，别看了，再不走要迟到了。”程茜茜催促。

　　“终究……还是逃了呢。”她轻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她坐进程茜茜的私家车，驶向市中心。车窗外，她清晰看见周一冬的侧脸——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俊美，却多了一丝憔悴。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曾紧握姐姐渐渐冰冷的手，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她还在想他？”程茜茜问，“我知道她放不下过去，可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快乐吗？”

　　“程茜茜，你疯了吗？”她猛地抬头，“为那种人说话？她姐在世时，他如何待她？爱上别人，连回头都不愿。他不配被原谅。”

　　“夜幕，仇恨会蒙蔽她的眼睛。你想想，周一冬当年也不是故意离开她姐的。”

　　“够了。”她冷冷打断，“这个仇，她报定了。”

　　“好好好，夜幕大小姐，随你。”程茜茜无奈叹息。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你的人，最终都落得悲惨下场？如今，她心底只剩下无法清理的仇恨。曾经，他是她朝朝暮暮的爱人；如今，他只是她复仇路上必须踏过的影子。他们之间，只剩下无尽的仇恨与黑暗。

　　就在此时，车门刚开，一个男孩猛地冲上来，一把扯住她的裙角。

　　“快看啊！焦作市公安局局长的千金——沐晨曦，回来了！”

　　沐夜幕冷冷瞥他一眼，未作回应。

　　“向南风，你放开她。”程茜茜上前一步，“沐晨曦刚出院，你别刺激她。”

　　“她失忆了？连我向南风都不认识？”少年嗤笑，“沐家？不过是向家的垫脚石。垫脚石，就该有垫脚石的自觉。你要不要跪下来，舔舔我的鞋？我兴许赏你百八十块——你们家不是一直缺钱吗？当年不也跪着求我们给钱治病？怎么，现在装失忆？”

　　沐夜幕怎会忘记向家、燕家对她的羞辱？那些屈辱，早已刻进她的骨血。

　　程茜茜将她护在身后：“南风，别太过分。她刚回来，何必咄咄逼人？不如做个朋友。”

　　“朋友？”向南风大笑，“她？配吗？做我的狗还差不多！”

　　就在此时，燕辰东走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学生，校长远远望着，不敢出声——向家与燕家掌控着学校的命脉，谁敢招惹？

　　燕辰东一眼看见沐夜幕，眼神骤变。他猛地将她抵在墙上，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贪婪而阴鸷。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茉莉花香的香水，淡淡的眼影……穿成这样，和当年一模一样。”

　　沐夜幕心跳加速，身体僵硬，无法反抗。

　　“你……想干嘛？”

　　“你不该回来。”他低笑，“既然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当年你说过永不回来，现在……准备好重蹈覆辙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记重拳猛然砸来——燕辰东被击退数步。

　　是周一冬。

　　他依旧如当年一般，在她危难时挺身而出。可当年，他为何偏偏在她姐姐最需要时选择离开？她始终不明白。

　　“你……为什么？”她颤抖着问。

　　“傻瓜，”他轻声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那一刻，她的心微微动摇。他还是那个能轻易击穿她防线的人。

　　蓝雨馨随后走来，站在沐夜幕面前，美得陌生，却又理所当然——难怪当年他选择了她，而非她姐姐。

　　“周一冬，你早上吓我还不够，现在又和别的女生暧昧？”蓝雨馨语气微嗔。

　　沐夜幕望着她，忽然明白了一切。

　　“向南风、燕辰东，你们够了。”周一冬站出来，“欺负一个女孩，很光荣？”

　　程茜茜趁机拉走沐夜幕，两人退到一旁。周围人屏息围观——焦作市第一中学的三大“恶霸”，终于正面交锋。

　　向南风一把推开周一冬，沐夜幕心头一紧，竟生出一丝担忧。

　　“怎么？看上她了？”向南风讥笑，“沐晨曦？我们向家的狗而已，你也敢护？”

　　“你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嘴脸。”周一冬冷冷道，“仗势欺人，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你——”向南风气极。

　　“欺人太甚的是你。”周一冬逼近一步，“你家那点钱，在我眼里，还不如我小时候吃的一块糖。”

　　向南风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动。

　　沐夜幕望着周一冬，心中第一次动摇：她不该报复他。她一直伪装成姐姐沐晨曦，只为查清当年真相，只为向燕辰东复仇。可此刻，她才发现，那个少年，竟从未真正改变。

　　他牵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像多年前一样。

　　她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竟在这一刻，悄然松动。

　　她曾以为自己只为复仇而活，可此刻，她忽然想问自己：

　　他的人，如惊鸿艳影；他的爱，会不会，其实从未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