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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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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永康出现之前,她还有心情和陈知昀去逛逛街,但在他离开以后,每到周末,闫嘉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学习,看书。学习,看书。
她不敢停下来,每次都重复着做同样的题,一遍两遍三遍。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双向情感障碍的治疗,要吃很多很多的药。
她最亢奋焦虑的时候,应该是在学习上,写着字,突然便开始发抖,躯体化。
而最抑郁的时候,是想起宁永康,一度睡不着觉,靠着安眠药度日。
睡去,睡得也不沉,也不容易醒。只是不断的做梦。
一梦———梦到自己被父母丢下,满世界的寻找宁永康哭诉,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二梦———梦到自己穿着公主裙式样的婚纱,披着校服缓缓走向宁永康。
三梦,也是她后来重复最多的梦———宁永康最后一通电话里的声音环绕在梦里,她是第三视角,总能看见宁永康拉着温晓羽的手,和江昀凯罗奇几人说说笑笑,而自己,却始终都是局外人,甚至身边连陈知昀的影子都看不到。
无力到近乎崩溃。日复一日。
她无数次去想,金梁那么小,可是又那么大。分开的人,哪怕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都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进入高三后的某一天,看见江昀凯和陈知昀在楼道里打闹,两人碰撞到一起。她知道,自己的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回来。
她想,就算回来了,又能够怎么样。
即便,从罗奇一次说漏了嘴中听说,宁永康的奶奶去世了。
她也想过要去找他,至少是,祭拜一下奶奶。
奶奶是奶奶,他是他。
给他发去“我能不能去看看奶奶?你们在哪?”
可宁永康没有回过她的消息。
她无能为力。
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不联系”。
宁永康奶奶死于心肺衰竭。死在宁永康离开闫嘉的两个月以后。
二零一七年五月。
连三年后的疫情都没有撑到。
一八年,黑板上的高考倒数日期由三位数变为两位数,再到一位数。闫嘉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没有考虑着,选了离家最近的外省医科大学。
———温肃医科大。
本想学内科,只是高考发挥失常,被调剂去了心理学专业。
连同陈知昀和江昀凯,也报了医科大学。那是他们三个,在遇到宁永康以前就说好的梦想。只不过都考上了不同的学校。只有罗奇去学了金融。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闫嘉和陈知昀一刻不停的考完了驾照。紧接着迎接各自的大学生活。
那一年,二零一八。
她们上学的时间很紧张,疫情爆发于二零年的年初。
好在,在那场世界级灾难中,都活了下来。
那几年,她学会了不少的东西,连抽烟都学会了。
那是在大一疫情封校最难熬的时候,室友叫她一起去厕所,在隔壁点燃了一根,她闻着这烟味,却不觉得呛人,开口跟室友要了一根。
入口的第一刻还是被呛得直咳嗽,不过时常跟抽烟的室友们待在一块,一来二去还是学会了。
记得二十岁放寒假的春节,闫嘉和陈知昀江昀凯罗奇三人待在一块。见面都不谋而合的掏出烟来,她知道,大家是真的都长大了。
那天他们喝得多了点,罗奇主动提及宁永康。闫嘉才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宁永康的时候,宁奶奶就已经心肺衰竭了。
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年大年三十和奶奶吃完年夜饭,奶奶就住了院。宁永康一直以来都是在学校和医院两边跑。闫嘉却从未发觉过。
他是真的瞒得很好。
她也终于明白,上初中时不安分的浑小子,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就一次架都不再打。
而温晓羽,算是宁永康小时候的玩伴,在童年时期,两人一直是邻居。那天去看奶奶,刚好撞上闫嘉借江昀凯的手机打来的电话,莫名其妙的做了挡箭牌。
“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听到江昀凯的这番话。闫嘉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恨的了。
这几年,他离开了闫嘉。但这个名字却从未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一开始几人怕闫嘉应激,连宁永康的名字都不敢提。最夸张的时候,一起走路的时候,看到路边药店的牌匾“康宁药店”“永康车行”都会试图让闫嘉看手机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直到某一天,闫嘉自己提到宁永康的名字。
依旧顺嘴地称他“阿康”。
那是上大学没多久,几人打电话聊以后的工作时。闫嘉笑着顺嘴说出:“之前啊,我跟阿康还在一起的时候。我说昀昀以后想当医生,他还给我讲说咱们这帮子人都是粗线条的人,尤其是昀昀,这工作怕是胜任不了。”
闫嘉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几人都很明显地在视频电话中愣了一下。
谁都没有刻意去提,也没有说闫嘉终于走出来了这种话。只是继续顺其自然地聊天,生活着。
主修课心理学,在大一下半学期的那个任教老师说过一句话:“男性心理学,在最累的时候放弃最爱的人,是最普遍常见的现象。而当真爱出现时,在女孩身上体现的是勇敢,在男孩身上体现的是懦弱。”
这几年,闫嘉一直勤勤恳恳的学习工作,她也想知道,少年时期谈恋爱的真实想法;
她也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反复得去做一个梦,到底是为什么。
她更想知道,由高二的那次未谈成的恋爱,所引起的一度躯体化,改如何改善。
六年,从高二到大学毕业后一年,她无数次做那个重复的梦。
在大二二十岁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时候,烧的迷迷糊糊。
她做了最长的一个梦———那是在一间白色的病房,纯白无瑕。宁奶奶就躺在病床上,身边是心率检测仪,她还插着输氧管。宁永康就在床边守着她,知道心率检测仪发出长长的哔———声。宁奶奶没了。
醒来后的她已然退了烧。
她想,或许是奶奶在天上保佑着她。
她想,不管怎么样,奶奶是真的对她很好。
她想,奶奶去世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她想,阿康,经历了那么多,就算是到了现在,自己也不是一定要恨着他。
闫嘉想了很多很多,那个时候躺在宿舍里,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在想什么。
她当时的大学同学哭的稀里哗啦的,走进她的宿舍坐在她的床上。跟她说对象要和自己分手。
少女少女的心性总是如此,总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当中独特的那一个,是男男女女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一对,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男孩总幻想娇羞的女孩在身旁为自己撑面子,女孩总幻想自己有让浪子回头的能力。
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那点虚荣心。
大学同学的对象,对方也是一位女同学。在别的学校上课。但是不管性别,她相信分手哪一刻来临的心痛,对谁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深浅之分。
大学同学问她,以前分手是怎么样的?
闫嘉说:“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分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记得,很痛苦。”
同学又问她:“那是怎么抗过来的?”
她的回答是:“生抗吧,就硬扛。总会走出来的。”
这些年,不谈恋爱的日子,她热衷于自己的专业,越了解心理学,越能找到自己。
回忆闲暇时间,在大三的时候,最热衷研究星座,星宿,血型,mbti等等这些玄幻的,心理学的性格。对比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她是信这个的。
闫嘉狮子座infj,宁永康白羊座estp。陈知昀水瓶entj,江昀凯天秤entp,罗奇双子esfp,她总看着网上的解说,想着,如果他们五个还在一起,那应该真的是煽风点火的组合吧。
在研究星宿起源的时候,是和陈知昀一起研究的。
闫嘉:“ 我和阿康是本命危成值日安坏唉,昀昀你看。”
陈知昀:“你这个配置,有点太难修了吧,女成男危,男坏女安”
闫嘉:“那你是什么?我看看呢”
陈知昀:“看喽,我和江昀凯,本命业胎值日荣亲,女业男胎,男荣女亲,这才叫命中注定!知道吗?”
“好好好,你们就宿命去吧,两个疯子”
“那怎么,我们风象星座就这样”
毕业后,他们依旧回了金梁。看了从前的一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决心留在这里。
时过境迁,修完四年医学,进入工作一年,已经是二零二三。
随着学着心理学,闫嘉的病已经克制得很好,虽然还是随身带着抗抑抗焦虑的药。
疫情结束。
对于心理学的闫嘉来说不足以阻挡就业问题。
反正,高静不会让她去做任何吃苦的工作。
可对于陈知昀和江昀凯的检验专业,疫情爆发,各个医院广招人才,他们还没有毕业,毕业出校要经历一年的实习期,疫情已经过去,他们才迎来了医院下岗的困难时期。
直到那个冬季末尾。二零二三年一月。陈知昀和江昀凯一同为着前途奔波,他们的运气比闫嘉好一点,不管多困难,都还在对方身边。
大学的时候两人不断的联系,奔赴,现在已然谈了三年的恋爱。
而闫嘉,依然在做那个反反复复的梦。
二零二三年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陈知昀也一同留在了滨河,只不过不是同一家医院上班。
罗奇还在各个地方奔波着。
高中那三年,能联系到的同学,也就那么几个。
魏书程和孟超颖,樊悦都还留在金梁。
没有人知道宁永康去哪了。
他们说,宁永康在他们大一之前还和他们打过电话,他们上了大学以后,就慢慢慢慢的不再联系了。
闫嘉有的时候在想,失去了那么多,还好,走过来了,至少,当时的朋友们还在。看着江昀凯和陈知昀的幸福,她有时觉得,那也是自己的一种幸福。
滨河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早已早早开始筹备四月的职称考试。
每个人都不懈怠。
闫嘉也总是去想,可能,这辈子都上不完学了,不过,也挺好。至少学习她擅长,而谈恋爱,不擅长。
从那次网吧重逢,到相约见面。
二零二三年,一月二十三日。
如果解决抑郁症的快药是爱,那慢药即是时间。
时间是巨大的创可贴,能掩盖所有伤疤。
闫嘉想过,重逢是什么样子的。但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以后,再次见面是这种场面。
没有争执和仇恨,两个人都无比平静,先崩不住的居然是自己。
一杯茶水泼在宁永康的脸上,更是往自己的心上浇下一盆冷水。
对于她来说,爱和恨的拉扯,这么多年早就硬生生将她撕成两半。她知道,宁永康爱她,但宁永康当年还是放弃她了。闫嘉想要一个解释,一个道歉。
或许,缺的只是一份并肩同行的信任。或许,当宁永康说出口了,往日的所有所有真相,闫嘉真的能够原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