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重构》和及并与

16、第 16 章

　　陆朝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病房里空无一人。问了旁边的护士，得知午后林穆清就推着陆先出去了。陆朝沿着护士指的方向，一路找到湖边。

　　夕阳西下，湖面都被染成金色。陆先披了件外衣，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湖面，留给陆朝一个背影。

　　陆朝快步走上前，“小先？你怎么自己在这里，穆清呢？”

　　听到声音，陆先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哥，你来了。”

　　陆朝揉了揉他的头发，左右看看，并不见林穆清的身影。

　　陆先又把头转回去，“穆清先走了。”

　　先走了？陆朝的眉头皱起来，这怎么可能。明知道陆兆和和唐美心不在，陆朝也没赶过来，却单独留下行动不便的陆先，自己先离开了，林穆清不是这样的人。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林穆清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和陆先吵架了？

　　轮椅上的人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自顾自地慢慢说下去：“我跟穆清说，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陆朝的手顿住了。

　　“但他拒绝了。”

　　陆先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方同说感情要慢慢培养，追人要循序渐进。”

　　“我想过很多可能，可能他会不能接受异国，那我以后可以慢慢把工作重心移回国内。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追他。”

　　“但他还是拒绝了。”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陆先转过头来，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我在国外，我们也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陆朝一时无言。

　　他收起手机，又伸手揉了揉陆先的头。

　　陆先看起来很平静，继续慢慢的说：“以前我觉得喜欢是会变淡的，我们离得这么远，总有一天会消失。他有自己的人生，没有我参与也会过得更好，万一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怎么办。直到我听说段开送了他我的作品。”

　　“我嫉妒得要死。”

　　陆先垂下头，像丧气的小狗。“我总觉得一切还不够好，我不够好，我的作品也不够好。我想完成一副最好的作品送给他，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了。”

　　“车祸时候我很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更怕再也见不到穆清。甚至还没对他说过我喜欢他，一切就都要来不及了。”

　　“我原本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不能接受Beta，或者不喜欢我。”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没想到还有更坏的。”

　　陆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林穆清喜欢谁？”

　　“不知道，他没有说。“陆先摇了摇头，”只是说非常喜欢。很抱歉，不能接受我的心意，不能跟我在一起。”

　　陆朝的视线越过陆先，太阳已经快要没入湖面了，霞光漫天，水面被风吹得皱起来，微微有些凉意。

　　他陪着陆先在湖边站了许久，久到身上有点僵，凉意丝丝缕缕的浸入身体。

　　唐美心原本是要赶回来的，但陆朝主动说他会留在医院陪陆先，才打消了唐美心的念头。

　　毕竟以陆先现在的情况难保不被唐美心看出端倪。

　　下午吹久了风，陆先的体温有些高。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瓮声瓮气地问陆朝：“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陆朝没有讲话，把电子温度计递给他，陆先乖乖地接过来夹好。

　　又吸着鼻子问他：“你知道穆清喜欢的人是谁吗？”

　　陆朝的脑海中划过段开的脸，毕竟他亲眼目睹了段开的作案现场，但林穆清已经否认过了。

　　他毫无察觉的捏紧了手指，冷硬地开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陆先裹着被子倒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对这个回答表示很不满：“你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我们是在一起上班，又不是在一起过日子。”

　　“你一点都没发现吗？会不会就在你们公司里？”

　　“公司里不许办公室恋情。“

　　敲门声响起，护士送来了今天的晚餐。

　　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菜色，只是晚上的汤换成了鱼汤。

　　陆朝把晚餐放在桌子上，又伸手要陆先的温度计。

　　“37.5度，还可以。”他看了看显示的数字。医生刚来过，叫他给陆先量一下体温，如果不严重的话就没关系。“下来吃饭。”

　　陆先还裹着被子倒在床上，睁着一双圆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我不想吃饭，我想喝酒。”

　　陆朝皱起眉头，呵斥道：“胡闹什么，下来吃饭！”

　　陆先一动不动，唯独眼睛转了下，落在陆朝身上：“你今天怎么这么凶，人家才刚刚失恋！”

　　“你那也叫失恋？”陆朝冷嗤一声，走到床边，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

　　陆先软骨头似的任他拉着，嘴上却不甘示弱：“怎么不算！暗恋也是恋！”

　　懒得跟他多废话，陆朝拉他下床，却不想被陆先顺势抱住了腰。

　　头埋在陆朝身上，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哥，我真的好难过啊。”

　　陆朝的动作顿住了，没有推开他。

　　“穆清竟然喜欢别人，到底喜欢谁啊！竟然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是Alpha还是Omega，我真的好嫉妒！”

　　陆朝低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回到小时候。陆先从小就爱腻着他，生病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要化身树袋熊挂在他身上。陆兆和工作忙总是不回家，唐美心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更多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互相作伴的岁月里陆先还是个只会傻乐的小孩，不承想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会为这种事伤神的年纪，为情所困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陆先这幅样子，竟然是因为林穆清，陆朝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林穆清到底喜欢谁，陆朝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司里，陆朝是个工作狂，林穆清也陪着。永远都是春风拂面的温柔模样，公司里没见到他对谁特别。

　　一直安静跟在身边的人，也会跟别人拥抱亲吻？林特助好像天生就很难跟这种事联系到一起。他对谁都好，陆朝想象不出林穆清谈恋爱的样子。是不是会比看到的更多，更好，更温柔？是不是也会像其他情侣一样争吵，再和好？

　　陆朝甚至没见过林穆清跟人吵架的样子。

　　陆先说的没错，林穆清是个Beta，他可能喜欢上任何人，Alpha，Omega，或者干脆像陆先一样，喜欢上另一个Beta。

　　陆先把头抬起来，认真地问：“哥，我真的很想借酒浇愁，我能喝吗？”

　　“不能。”陆先回过神来，冷酷地否决了他的提问，又把他紧紧抱在腰上的两只手掰开，“下来吃饭，别让我再说一遍。”

　　陆先被连续否决，垂头丧气地跳下床，眼看着陆朝没有扶他的意思，只能自己单腿跳到桌前，还不忘回头控诉陆朝：“你怎么都不照顾一下病人！穆清都会扶我的！”

　　“那你打电话叫他回来扶你。”

　　听闻此话，陆先更蔫了，手里的勺子随便地搅着鱼汤。他还沉浸在林穆清居然喜欢别人以及我们这样的关系竟然连我也不知道的双重巨大悲伤里，对面前健康到乏味的食物更是横看竖看不顺眼。

　　“对了，哥。”他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陆朝：“段开为什么要送穆清一幅画？”

　　陆朝一时语塞，他想起段开暧昧的态度，觉得这对陆先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宋知舟跟我说的。”陆先警惕起来，“段开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对穆清有那种意思啊！”

　　都说艺术家有敏锐的直觉和感知力，陆朝现在对陆先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段开显然是个大美人，又是Omega，就算林穆清是个Beta，那Beta和Omega也是很常见的组合啊。段开这么明晃晃的勾引手段，林穆清该不会着了他的道吧。

　　陆先越想越生气，手里的勺子啪地一声丢在碗里，对着陆朝乱发脾气：“段开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哥？你怎么不管管他啊！干嘛慷他人之慨，给别人送这么昂贵的礼物！我都还没送给穆清呢！”

　　陆朝曲起手指，赏了一个爆栗在他头上：“干脆你下次看到他的时候自己来管。”

　　陆先闻言又蔫了，重新拾起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问道：“哥，你喜欢段开吗？”

　　陆朝沉默片刻，回答道：“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陆先把下巴垫在两条交叠的手臂上，歪头去看陆朝，“是不是爸又逼你了。”

　　“我不会标记别人。”陆朝平静地回答，“和谁结婚都一样。”

　　陆先想起陆朝的易感期缺失。虽然医生提出过让他标记Omega来刺激腺体，以期能够解决他的易感期问题，但谁也不知道标记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维持现状反倒是最安全的办法。

　　“那怎么能一样，不喜欢怎么能结婚呢？”陆先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如果要跟不爱的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也太痛苦了，我宁愿不结婚。”

　　痛苦吗？

　　商业联姻要看利益，感情却没有那么重要，这个圈子里陆朝见得太多。大家外面再怎么玩，回到家也要相敬如宾地过日子。相比之下，唐美心和陆兆和都已经算得上模范夫妻。就算是恩和集团的段泽安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逼得段开的Omega父亲远走国外，他们也没有离婚。

　　联姻的对象不是段开，也会是其他人。

　　喜欢和不喜欢，爱和不爱，永远都排在利益计算之后。像陆先这样自由地热烈地爱上一个无关的人，需要付出很多勇气和代价。

　　陆先看着他垂着眼帘沉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干巴巴地找补：“段开、段开也挺好的，大美人哦。妈说我小时候去他家，还非要腻着他不放呢。”

　　“还有这事？”陆朝这回倒是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回来跟他结婚吧。”

　　陆先立刻拒绝：“那还是算了！我对穆清可是认真的！段开哪里有穆清好看。”

　　林穆清吗？

　　陆朝想起那天在家里，柔和灯光下，林穆清领口露出的锁骨和白得腻人的皮肤。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一提起林穆清，陆先又悲伤起来，“穆清这样的性子，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到底喜欢着谁啊！明天你去公司里好好观察一下，一定要帮我把人找出来啊。可恶的家伙，竟然这么好命，被我们穆清喜欢着。”

　　陆朝没有讲话，看着陆先皱成一团的脸，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灼灼言论。他可以平静地接受进公司的安排，接受联姻，接受自己作为陆氏继承人的一切枷锁，但如果换成陆先。

　　他愿意用尽一切帮他得到想要的，即便是心有所属的林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