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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管怎么样,你总不能连大哥都不认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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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离开李赫,路云舒甚至觉得几乎可以用顺畅形容。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什么。
他蹲在衣帽间角落默默收拾行李,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衣物时,才惊觉这个家早已四处是他的痕迹。
李赫总爱给他买东西,衣橱里、展示柜堆得满满当当;近来他自己也添了不少,可真到要走的这一刻,却什么都不想带。
顾云舒的人生经历单薄,想不到等待他的是什么,可也能想到那些东西带走了不会有什么用处。
李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脚步刻意碾过地板拖长声音;时不时传来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吱呀声,又或是桌面被重物摔打的闷响。
路云舒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将叠好的几件换洗衣物,轻轻塞进行李箱里。
“你要去哪?”
直到行李箱的拉链被拉合的瞬间,李赫的声音终于响起。路云舒攥了攥手心,实话实说:“不知道。”
“连去哪都不知道,就喊着要离开我?” 这句话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李赫的怒意,“能别胡闹了吗?”
无意识间拉长收拾的时间,退堂鼓在虚空里敲得震天响,路云舒心里好像被注满了水左右晃荡。
“胡闹” 两个字,却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一股气猛地冲上心头,路云舒挺直脊背,声音比刚才硬气了几分:“我没有胡闹,只是还没想好去处,但我不是傻子,总能找到地方住。”
李赫沉默了,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置物柜上拿起路云舒的钱包:“银行卡、信用卡记得带上。”
路云舒没有伸手去接,李赫却自顾自地翻开钱包,两折的皮质夹层里,还夹着那张有些陈旧的拍立得 。照片里的两人笑得灿烂,那是前年夏天在海边拍的,当时李赫还笑他去哪儿都爱拍照。
“你以前从没操心过钱,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刚开始做什么都要用钱。” 李赫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别任性,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我也行。”
路云舒的喉结动了动,接过钱包,默默塞进外套口袋里。
“还有,电话号码不许换,我的电话不许不接。” 李赫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发顶,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温柔,“我会定期去看你,不许不见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路云舒拼命忍着才没掉下来。李赫看着他泛红的眼角,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划过眼下那片温热的皮肤:“不管怎么样,你总不能连大哥都不认了吧?”
“嗯。”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胸腔里翻涌着想要拥抱的冲动,想像从前一样,钻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气。路云舒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李赫的目光,不敢再看他眼底的温柔,怕自己会彻底失控。
李赫拿过路云舒的手机,迅速翻查后递给路云舒,就在接过手机的瞬间,一条消息通知弹了出来,来自孟植宇:“待会公司见,当面聊。”
李赫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路云舒握着手机,直直地看着他,李赫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两人之间弥漫的温馨与不舍太过珍贵,他不忍破坏这份氛围。路云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向李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柔意。
“你现在要去上班?我送你。” 李赫开口问道。
“不用…” 路云舒拉着行李箱,转身径直往门口走。
“那让司机送你。”
“嗯。” 路云舒没有再坚持。
坐在车后座,鼻腔里的酸意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车子刚驶出车库,一路上行人不多,街景熟悉,乔木与灌木间杂相伴,只有他一人在无声哭泣,直到这时,孤独感才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昨晚李赫抱着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此刻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他胸膛的余温,以及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
“小路先生,您怎么了?” 司机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路云舒抹掉眼泪,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车上用的什么香薰?”
“车上用的是无花果香。”
“哦。” 他应了一声,心里却瞬间明了,空气里的雪松香气,根本不是香薰,而是来自李赫。一定是昨晚两人紧紧相拥时,他身上的味道沾到了自己身上。想通这一点,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而此刻,李赫正坐在家里的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车内监控。看着路云舒满脸泪痕的模样,他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快要碎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年轻人还没意识到,他们俩早已分不开彼此。所以他必须狠下心,让路云舒去经历所谓的 “自由”。更何况,这个时候,他还有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
直到下午,李赫才去公司。他整个人透着浓重的疲态,双眼猩红,布满了血丝。开会时,他频频走神,甚至把项目 A 说成了项目 B,几个项目的进展更是张冠李戴。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后,他便不再开口,整个下午的会议,都沉闷得让人窒息。
晚上原本安排好的饭局,他也推掉了,还特意叮嘱梁秘书:“近期不要安排重要会议和出差。”
梁秘书吓了一跳 ,老板向来敬业,就算是丢了大项目,也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散会后,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老板桌前,关切地试探:“老板,要来杯咖啡吗?”
“不用。” 李赫的声音沉闷得像蒙了层纱。从前在秘书面前,他一向注重仪表,可此刻却随意地瘫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歪着头,一只手用力捏着眉心,满脸的疲惫。
梁秘书也顾不上职场礼仪了,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赫猛地睁开眼,缓缓抬头看向她。眼底的血丝越发清晰,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梁秘书,你家孩子十几岁来着?”
“回老板,15 岁了,马上要念高中。” 梁秘书有些惊讶 ,老板都焦头烂额了,竟然还关心她的孩子。可看着老板这副神情,她突然反应过来,老板会如此在意的人,只有一个,“是小路先生的事吗?”
李赫的思绪,瞬间飘回了第一次见到路云舒的时候。那时路云舒也差不多 15 岁,却乖巧得不像个孩子,明明眼里满是怯意,却还是努力挺直脊背。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软了下来:“家里那个… 青春期很叛逆,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秘书有些迟疑地开口:“可是小路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叛逆的人啊… 而且,小路先生这个年龄,好像不太算青春期了吧?我家孩子 14 岁的时候叛逆得厉害,到 15 岁就乖多了。”
李赫若有所思,态度诚恳地问道:“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他示意梁秘书坐下,语气里的急切,让梁秘书也放下了顾虑。
“老板,我跟小路先生也不熟,不敢随便猜测。” 梁秘书想了想,认真地建议道,“您不如问问他的朋友?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有事,都爱跟朋友吐槽,反而不跟家里人说。”
李赫下意识想反驳,他没有朋友,脑海里突然闪过上午孟植宇的那条短信。他皱着眉追问:“只会跟朋友说,不会跟家里人说?”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最不喜欢跟家里人沟通了。” 梁秘书无奈地笑了笑。
“什么事都会跟朋友说吗?”
“您可以先试试问问。要是问不到,或许可以看看他的社交媒体?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主动开口。”
他觉得梁秘书说得有道理,可一时半会儿,他想不出该问谁。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沉默了片刻,又问道:“离家出走的话,一般多久会回来?”
“什么?… 离家出走?” 梁秘书满脸惊愕,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冷静下来,“要是没有经济来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要是有经济来源,就… 不好说了。不过小路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消费高的人。”
“他消费确实低。” 李赫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丧气,“我还刚给他的信用卡提了额,照这么说,岂不是遥遥无期?”
看着老板失魂落魄的样子,梁秘书于心不忍:“那倒也不是。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走的?要是只是闹点小脾气,等气消了,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他说他要自由。” 李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额… 老板,这么说的话,小路先生跟您也没什么大矛盾啊。” 梁秘书想了想,分析道,“可能就是年轻人一时兴起,想追求个人空间。不如您给他几天时间,让他自己待着。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开始想念家里的温暖了。”
年长女士的这番话,像一剂定心丸,让李赫躁动的心安稳了许多。他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才能让路云舒在享受 “自由” 的同时,又能想起他,想起这个家。
很快,他想起了一个人,立刻拿起手机拨了出去:“老姜,你女朋友是不是在 S 美术馆上班?”
……
另一边,路云舒在公司浑浑噩噩地待了一下午。他心不在焉,不仅送错了两份文件,还发错了一封重要邮件。组长匡逸衡终于忍不住,皱着眉敲了敲他的桌子:“路云舒,怎么回事?认真一点!”
匡逸衡比路云舒大三岁,做事严谨,不苟言笑,对待新员工更是严格到近乎苛刻。这段时间,路云舒一直紧绷着神经,今天跟李赫闹了一场后,他实在没办法集中精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孟植宇约他吃饭,因为还没找到住处,只能婉拒。
拉着行李箱,正准备找家酒店先对付一晚,手机突然响起。
琳达开着车,先带他去吃了顿饭。听路云舒说完离家出走的始末,她笑得前仰后合:“该说你什么好呢?你跟金主要自由?”
“我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路云舒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琳达甩了甩一头精致的卷发,笑起来带着几分酷劲儿:“现在我信了。你家那位给我家那位打电话,紧张得不行,千叮万嘱让我不管在哪、在干嘛,今晚必须把你安顿好。”
路云舒瞪大了眼睛,看着琳达:“… 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你别误会,我是纯粹想帮你,顺带完成金主的任务而已。” 琳达挑了挑眉,“走,带你去安顿。”
琳达在路云舒公司附近,找了家酒店式公寓。服务员推荐了几套大户型的套房,都被路云舒拒绝,最后他选了最小的一室一厅。
“果然不是那种关系。” 琳达看着狭小的客厅,忍不住调侃,“我还从没见过还替金主省钱的。”
“我也不能老花他的钱,不然我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公寓确实很小,两人坐在客厅里,连转身都有些局促。琳达环视了一圈,忍不住说道:“这地方,还没有你家厕所大吧?”
“… 我一个人住,够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琳达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问道。
“这里不能长住,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中介看房子。租公寓应该比住酒店划算吧?” 路云舒不确定地问。
琳达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找靠谱的中介,该下载哪些租房 APP,连看房时要注意的细节都一一叮嘱。虽然话里话外她不认同路云舒的做法,可还是耐心地倾听,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路云舒心里涌起一阵感激。
两人聊了很久,路云舒对琳达的私事有些好奇,却不好意思问。没想到聊着聊着,琳达主动说了起来。
“我跟我男朋友,谈了快十年了。” 琳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一开始也是奔着结婚去的,可等年纪差不多了,他才跟我摊牌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娶我。我们闹了一两年,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最后实在分不开,只能像现在这样,凑活着过。”
路云舒听得心里一阵感慨,男女之间尚且有这么多现实的阻碍,更何况他和李赫。从前他总觉得,两人会一辈子在一起,可现在,那份信心早已荡然无存。李赫从未跟他讨论过未来,或许从一开始,他所谓的 “一辈子”,不过就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