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之后》冷蓝冷蓝

26、奇怪的少年

　　路云舒径直上了楼，回到17楼那个酒店房间，他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般。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李赫，可是李赫偏偏阴魂不散，搅和得他犹豫不决。

　　路云舒叹了口气，拼命压抑心里强烈的欲望，尽量定在原地，不过几秒后，径直走向窗边，打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李赫还站在楼下。

　　从上往下看去，李赫渺小得如同一只蚂蚁，但他脑内瞬间出现的是李赫那张英俊的脸。

　　决心再一次差点溃不成军，他很想下楼去拥抱李赫，钻进他的怀里，承认他就是离不开他，他认输了，把自己仅有的全部真心都输给了李赫。

　　电话却在这时候适时响起，是孟植宇，“今天还好吧？听说你明天要去谈美术节那个项目？都做好准备了吗？”

　　一提工作路云舒忽然被惊醒，即刻间便冷静下来，“准备好了，我刚发给师傅了，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看，要是有什么意见我再改一下。”

　　“嗯，应该差不多，上学的时候你就能力强，这点小事难不到你。”

　　“听你师傅说你住的地方吵，要找房子？改天周末我带你找一下？”

　　路云舒没有这类经验，但上回听琳达所说找房子看房子很累，有些不太想给老同学添麻烦，于是说，“这太麻烦你了，不用了。”

　　“不麻烦，我回国也才一年多，刚回来的时候也找过房子，熟门熟路。”

　　两人寒暄一阵，路云舒挂了电话，又想起李赫，他又走到窗边，楼下空无一人。他打开手机，李赫留言，“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路云舒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路云舒太投入工作，他晚上睡得格外沉，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师傅开着车载他去拜访美术节项目的创始人刘名章。

　　刘名章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瘦削脸，留一头到脖子的黑发，刘海垂在脸的两边，越发显得瘦窄。

　　看着确实是精明的长相，但偏偏穿一身皮衣，显得艺术中带些精明，精明中又带着天真。

　　三人谈得激烈，果然师傅着重的点在于地皮的手续，以及后续合约条款的约束。两人就哪边能拿到土地用途转换的许可，哪边主控这两件事产生了交锋，谁都不让谁。

　　匡逸横为人谨慎，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据理力争，一阵路云舒觉得这个项目要黄了，两人话锋又一转，各让一步，路云舒着实学到了，谈合作必定是妥协的艺术。

　　双方各自都有一定的底线，但不愿意在一开始透露给对方，因此不断试探。

　　做生意是这样，人与人的关系好像也是这样。

　　匡逸横早就看出项目的症结，但不愿意提点路云舒，要考验他有没有能力识别出来。所以他昨晚收到这份分析报告之时，当下就给路云舒发了一个字好。

　　路云舒明白师傅的脾气，他说好就一定是他满意了。

　　两人谈完在园区里走动。这位刘老板是一家美术工作室的老板，他目前的办公场所处于一个艺术园区内，路上走的都是些从业者，打扮先锋、时髦，不落俗套。

　　路云舒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心内一阵感叹，自己不爱艺术，前半生为了李赫才硬着头皮接触艺术，这下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至少他作为新人能被师傅带着亲自做项目，这么快就上手写分析报告，与他之前在美术馆工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路云舒正想着，一位年轻的男孩突然走到他面前，双眼紧盯着他的脸。男孩穿着棕色的长风衣，带着皮质报童帽，眼睛圆圆的，看着确实像是搞艺术的那种刻板长相。

　　男孩一言不发挡着两人的去路，瞪大眼睛看着他，路云舒被看得有些尴尬，“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孩忽然一激灵，回神过来后退一步，与路云舒拉开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请问你是鸢尾花少年吗？”

　　路云舒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号，猛然被问起来，有些懵，他思绪瞬间回想起那幅画，没有及时应声。

　　男孩疯疯癫癫的，路云舒也不说话，匡逸衡伸出手挡在男孩面前，“我们还有事，别挡在前面。”

　　突然男孩推开匡逸衡，抓起路云舒的手臂，“你就是鸢尾花少年对不对？Micheal的工作室就在这附近，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一定很开心。”

　　路云舒被男孩摇晃这才惊醒，他不动声色挣开男孩，“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鸢尾花少年。”

　　自那次李赫带他见了Fred之后，他便对Micheal产生一种很奇特的印象，一方面Micheal本人并未做什么坏事，但李赫却从此不让他见Micheal。他给他画了那幅画，他连句道别都没跟他说，难免有些愧意。

　　另一方面是Fred收了李赫的钱，他当时说的话也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羞耻两相叠加，他越发不愿意去见Micheal。

　　“你不想见Micheal，是因为你也是受害者对不对？”

　　路云舒一脸惊愕，男孩仍在坚持，赶在匡逸衡拉走路云舒之前，他向路云舒口袋里塞一张名片。

　　一路上路云舒都在回想男孩说的受害者是什么意思，实在不放心，直到下班他才给男孩打去电话。两人约在公司附近的一间咖啡馆。

　　男孩名叫杜凯。他长得柔美，是那种偏向于少年的干净清瘦长相，路云舒与他对桌而坐，仔细看看才感觉他的气质和入画那时候的他很像。

　　“Micheal给你画了那幅画，但经纪人不允许他展出，他把那幅画挂在工作室的暗室里。”

　　“...”

　　杜凯自问自答，带一丝苦笑，“你一定在猜为什么要挂在暗室里？因为Fred不让他公开挂出来。”

　　“但这跟你说的是受害者有什么关系？”

　　“你先说说画完这幅画之后发生什么了？”

　　路云舒老实作答，“我之前是画室的助理，画完这幅画之后，我家人就带我走了，再也没见过Micheal，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杜凯面露讶异之色，很快眼里又透着些失落，“你真幸运。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

　　“这幅画实在是太好看了，Micheal以要再画一副这种水准的画为幌子，招募了很多漂亮男孩，向他们承诺要把他们视作缪斯，捧红他们，实际上他根本画不出来了。”

　　“招募男孩当助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男孩们表面是模特，实际上是他用完就弃的消耗品，他将这些年轻男孩的□□和精神作为养料，打着艺术的旗号，用尽手段摧残他们。”

　　路云舒十分惊诧，想不通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认识Micheal的时候，他还是他眼里的艺术家、老师，Fred当年的话，也只是让他认定Micheal有些风流，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

　　路云舒不太敢相信，故作镇定，“我不知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杜凯的脸突然变得严肃，眼里带着恨意，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累累伤疤，一道一道肉痕，有一些甚至横穿半个手腕，路云舒看得触目惊心，“你...对不起，如果我知道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就不会让他画这幅画。”

　　“你太幸运了，你才是一切的开始，但你竟然不是受害者。”

　　男孩如此直白的话，令路云舒心里骤然紧张起来，他有些害怕，“我能做什么帮你吗？”

　　“我本来以为你也是受害者想找你联合在圈子里揭穿Micheal的，但现在看来你跟我们不一样。”

　　“你们？有很多人吗？”

　　“不少，我这边知道的至少有三个了，都是这一两年内的受害者，以前可能也有，但是年代久远联系不到了。”

　　“如果是作证我可能帮不了你们，我不是受害者，对不起。”

　　杜凯两手分别重重抓起路云舒的手臂质问他，“凭什么你没有受影响？你知不知道他那时候有多么爱我，所以后来他突然提分手我才受不了。”

　　“你是不是没有得到过他的爱？还是你才是他最爱的？”

　　杜凯偏执追问，情绪好像在崩溃边缘，声音带着悲痛的颤音。

　　就像是个在森林里落入陷阱的小兽，四周有任何动静就会燃起些许希望，但得到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路云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真的不知道，画完画我再也没见过Michael，我可以保证的是，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发生。”

　　“而且这不是爱，杜凯，你冷静一点。”

　　杜凯瞬间便瘫在桌上，捂着脸哭了出来，路云舒有些触动，伸手抚摸他的发顶，“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认清Michael是在利用你们，何必要纠结爱不爱的？”

　　他的声音很温柔，杜凯哭得痛彻心扉，两人坐在一张桌上许久仍维持这种姿势。

　　“或许我可以尝试阻止他继续这么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