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剑与梨花 ...


  •   金水镇夏日多雨。

      雨不算大,料料峭峭着,砸在金水河上,将这河中木屋包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外面的嘈杂更衬出屋里的寂静。

      朱玉双手撑在谢知则胸口,二人对视时,她无辜地笑了笑:“和上次一样,我教你,好不好?”

      不比面上的从容,她心脏的跳动早已与外头的急雨同频,像是要从胸口撞出来,闷疼。

      剑修布满剑茧的手缓缓攥住她手腕,拇指找到她血管处,轻轻摩挲,“好。”

      朱玉发现,每次失控动情时,谢知则总以各种方式禁锢住她手腕,似是给她套上镣铐,隐隐透出些莫名的控制欲。

      得到他首肯,朱玉也不犹豫,将嘴唇贴了上去。

      可谢知则只是乖乖承受住她的吻,并没有任何的反馈。

      朱玉不乐意了。

      她这般激进,本是带这些报复谢知则的意思。

      水下那时她不通水性,被失控的他吻得迷离,现下她便要趁着他蛊毒发作,反过来欺负他。

      但谢知则太克制了。

      克制地咽下所有即将出口的喘息,五指死死抓在被褥上,甚至将床板都刮花,发出细微摩擦声。

      忍成这样了,还是不愿意有所动作,接过这场倾覆的主导权。

      她不想一个人沉沦,于是故意将手钻入他掌心,与他十指相扣,霸道地阻止他继续欺负无辜的床板。

      她要看他失控、破防,将理智与克制的面具撕碎。

      小兽一样咬住谢知则上下窜动的喉结,贪心感受着锋利的触感,她喃喃道:

      “谢师兄,我教你的第一步,就是别忍着。”

      少女的沙哑引导与专属的甜香是最好的火星子,零零落落坠入干草垛,瞬间点燃燎原大火。

      火势太大了。

      大到足够焚身,烧却克制的人皮相,露出狰狞的妖骨肉。

      “……你说的。”

      谢知则眼底的墨色翻涌,终于不再克制,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以一种近乎虔诚却又带这些凶狠姿态,反吻了回来。

      “唔。”

      窗外的雨势骤然变大,狂风卷着暴雨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屋内所有细碎的声响尽数掩盖。

      闭上眼,黑暗吞噬了一切,只余满室浓郁得化不开的玉兰香气。

      这一吻太深,太重。

      不像是解蛊,倒像是一场神识上的掠夺与交融。

      属于元婴期修士那浩瀚如海的灵力,顺着两人相贴的唇齿与紧扣的十指,毫无保留地向朱玉涌来。

      太烫了。

      那不仅仅是体温,更是几乎要将她融化的力量。

      暖流潺潺涌入,瞬间遍布四肢百骸,整个人成了提线木偶,思绪与动作都在跟着这暖流走。

      这种被完全掌控、无处可逃的感觉,不同于先前谢知则妖气失控那般莽撞,反而格外细心稳重,似是在步步为营,要以温柔姿态,悄然将她彻底吞如腹中。

      朱玉浑身发颤,大脑逐渐变得昏沉。

      “朱玉,告诉我,这样舒服吗?”耳边低语,暗哑得不像话,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偏执。

      那股霸道的灵力在她经脉中游走,冲刷着她滞涩的丹田,每一次冲撞都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涨与酥麻。

      他应是在帮她梳理经脉,可这语气与眼神,却像是在做着什么极尽荒唐之事。

      在这种神识交融、意乱情迷的时候问这个问题,和欺负人有什么区别?

      一股羞耻感袭来,朱玉脑子被那股庞大的灵力冲得昏昏沉沉,咬住唇,吞下呜咽,条件反射般,答道:“舒服……喜欢……”

      喜欢二字一出,二人都愣了愣。

      “有多喜欢?”谢知则追问的语气依旧平直冷静,这块磐石丝毫没有耽溺于这场情事,可这句关于喜欢的追问,却逐渐没有了主语。

      于是朱玉顺杆子爬了上去:“最喜欢……师兄,我最喜欢你。”

      谢知则动作顿住。

      似是觉得她语气太敷衍,他稍微撤离了些许,切断了那股让她沉沦的灵力。

      这一场逼供只能由谢知则掌控节奏,她只能乖乖被他操纵,跟着他走。

      太霸道。

      她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只好抿着唇,再次认真回答道:

      “特别喜欢……呜……全天下最喜欢,想要做你妻子的喜欢。”

      她自认这一串答得很是真诚,谢知则应该会放过她,给她一个痛快。

      但她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他一句更加冷漠的:

      “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证明?

      怎么证明?

      朱玉看向谢知则,他躺在床上,眼神沉沉看着她,格外清明。

      黑曜石般的双瞳总给她一种大道无情的冷漠。

      向一个无情道剑修证明她的喜欢,既简单又困难。

      朱玉吞了吞口水,抓住他的手,让他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主动暴露最脆弱之处太过大胆,但她向来便是这般叛逆性格。

      剑修的手心太烫,烙在脖颈处,有种烫伤之感。

      “我会一直陪你,待你大道将成那天,死在你的剑下,助你杀妻证道,飞升剑尊。”

      “谢知则,你能信我了吗?”

      谢知则怔了怔。

      少女雪白的脖颈被主动送到手心,他只需用力一掐,就能轻易夺走她的生命。

      朱玉泛红的脸颊与混沌的眸子相得益彰,有种恰到好处的脆弱。

      他破坏欲在暴涨时,却见少女灿然一笑,漂亮的眉眼弯弯,用这般天真到残忍的方式,回应了他。

      这好像是一句特别动听的告白,但谢知则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如同在鲶鱼精肚子里那时,朱玉的笑意依旧不达眼底,有种错位的憋闷。

      他痛恨这种感觉。

      见谢知则又缓缓蹙起眉头,朱玉便猜到他对这话不满意。

      正准备再发表些慷慨激昂的证词时,她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灵力如洪水般猛然灌进了识海,瞬间冲破了朱玉体内的某种桎梏。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彻底的沉沦。

      外头的雨渐渐大了,暴雨倾盆,把天与地都连接在一起。

      淋淋漓漓的雨声让朱玉想起了在紫藤苑的那一个暴雨清晨。

      那时,她为了在谢知则面前证明自己,于雨中挽剑,挑起一朵洁白梨花,送到他眼下。

      谢知则越过梨花,替她拂去剑上雨痕时,他说了什么,朱玉已然不记得了。

      记忆里依旧清晰的,是他那双黑白眼瞳,直勾勾盯着她,无波无澜。

      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孤傲圣洁。

      如千年不化的雪山。

      可如今,二人却在这狭窄的河中木屋,做这般出格之事。

      一种怪异幽微的满足攀上心头。

      恍惚间,记忆里的那场大雨与河中木屋的这场大雨连接在一起,都深深烙上谢知则的痕迹。

      快窒息了,朱玉下意识偏头避开谢知则的吻,“停一下……”

      话音未落,却又很快被他追着吻住,将唇齿厮磨得更深,“说好的,反悔了,也不停。”

      ——!?

      他在用她的话教育她。

      雨更大了,外头响起闷闷惊雷。

      若无量峰也下起这般大雨,谢知则的院子,该是又会有梨花被打落。

      ……

      大雨间歇。

      朱玉昏沉的意识尚未回归,却被谢知则用手指轻轻触了触眼角。

      力道如蜻蜓点水,有种过分的温柔与珍重。

      她无措地望过去,发现谢知则微微瞪着双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慌的表情。

      张了张嘴,他沙哑道:“别哭。”

      朱玉怔了怔,抬手摸到自己脸颊泪痕,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二人对视半晌,谢知则蹙起眉头,收回手,攥拳,低低道:“是我失控,不该追问你,抱歉。”

      ……

      谢知则大概是觉得她被连番追问,撩拨,所以生气落泪。

      可朱玉自己知道,她不是被谢知则气哭的。

      ——她是被爽哭的。

      朱玉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太羞耻,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

      也确实都是谢知则的错。

      于是她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问道:“那师兄信了么?”

      谢知则掀了掀眼皮:“信。”

      出乎意料的肯定语气让她突然萌生出些勇气。

      气氛正正好,她稍稍急功急利一番,也没问题吧?

      这般想着,她忽而跳下床,站在谢知则面前,认真问道:“那现在,你也该承认我是你妻子了吧。”

      脆生生一句话砸出。

      不是“你喜欢我”,而是“我是你妻子”。

      无关风花雪月,只要想一个空头名分。

      这算什么?

      谢知则向来漠视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他都不在意。故他并不太懂常人口中的爱恨情仇,在他眼里,恨与爱近乎一体两面,都是会让他滋生出杀意的坏东西。

      但他知道,喜爱这种缥缈无形,难以被言语形容的东西,定然是比那尘世里的头衔与身份要珍贵得多。

      朱玉这番话,他觉得微妙。

      那熟悉的憋闷感攀上心间,眉心跳了跳,他将放在她身上的眼神收回来,合上了眼,“朱玉,我修得是无情道。”

      朱玉不解道:“我只想要一个名分,师兄不动情便是了,何必纠结?”

      不动情三字格外刺耳,他又抬眼看向她。

      “我从未纠结。”

      鸦睫遮住上半部分瞳孔,大片的眼白只露出半截黑配着,似皑皑大雪中埋住的黑曜石,静而肃杀。

      朱玉品出他几分怒意,却不懂他为何突然动怒。二人虽初识闹得不愉快,但经历了这么多事,谢知则依旧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是否太过苛刻?

      更何况二人刚刚才结束亲密,现下他又突然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算什么?

      朱玉生出些挫败感,温存的好心情一下子消散殆尽。

      她收回视线,看向外头的金水河。

      竟然已经是日出时候了。

      地平线拉出一条金色的长线,暴雨停歇,唯余潮湿感弥散在空气,化作棉白色的氤氲。

      上一次来这里,外头也是这样的清晨。

      河中木屋到岸边有一段距离,谢知则御剑都要飞一会儿,湘姨就那样一只妖默默把他们运了过来,再开膛破肚,放出二人。

      她应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朱玉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还没来得及问湘姨,当初为何选择吞下我……”

      这话本是无心,不过感叹鲶鱼精命运凄惨,可话说出口了,她才意识到有多不妥。

      猛然回头看向谢知则,她心虚道:“我不是在怪师兄……”

      端坐在床榻上屏息凝神的谢知则起身走到木屋门口,道:“镇子里还有事未解决,我先回去,你替我送个东西。”

      他无视了朱玉的话,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杜绝了话题延展。

      朱玉眉心一跳,总感觉谢知则再度对她设防,心情登时变得憋闷。

      但师兄的话她还是会听,乖乖从他手里接过一袋子沉甸甸的灵石,她愣了愣:“谢师兄,我不缺钱。”

      她作为朱家大小姐,芥子囊里各品阶灵石塞得满满当当,甚至多到在无量峰无处可花。

      倒是谢知则,作为非常典型的剑修,除了喜欢扎高马尾,还总是为了养剑而缺钱,哪能轮到他给她灵石?

      谢知则顿了顿,解释道:“不是给你。”

      他要给除她之外的人送钱?

      那更不行了!

      “你先前还因为太穷而与师兄们打赌,靠着我在幻境的发挥赢了灵石后,现在就随便散财,我不许!”

      朱玉这番话说得霸道又无理。

      那次的赌约,谢知则不过赢了几块下品灵石,丢进这袋子里都增加不了重量,朱玉应该是知道的。

      可她偏要用这个强盗逻辑绑架谢知则,听得他一阵沉默。

      但奇妙地,他没有感到生气,甚至对她这种娇蛮霸道,有一种熟络的拿捏感。

      谢知则想了想,道:“那你先带着它,等见到那人后,给或不给,由你决定。”

      他开口时语气轻柔,落到朱玉耳朵里,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像是被瞬间顺了毛的小兽,她瞥开气冲冲直视他的视线,不情不愿道:“……好。”

      一阵沉默后,谢知则带笑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有,谁说我是因为穷才打赌的?”

      他不就是因为穷所以孤注一掷吗?

      闻声,朱玉看向他:“不是因为穷,难道是真的相信——”

      “我能做到”四个字,被眼前的景象止在了喉咙里。

      木屋门口,谢知则伫立于一片水天氤氲前,背手看向她。

      剑修的高马尾随河边微风晃荡,莫名多了些未曾有过的恣意洒脱。

      他眉梢与眼角都染上了稀薄笑意,对她轻轻颔首:

      “我很少信错人。”
      “恭喜你,无量峰内门第二位筑基期剑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剑与梨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