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月光、枪火与轮椅的银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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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刹车灯光如同凝固的血泊，将贝尔摩德窈窕的身影和灰原哀苍白的小脸染上一层妖异的红。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混合着海风的咸腥，在死寂被打破后的瞬间，浓烈地弥漫开来。
贝尔摩德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她甚至没有完全转过身，只是优雅地侧过半边身体，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颌线和唇角那一抹毫不意外的、充满魔性魅力的弧度。紫灰色的眼眸斜睨着那辆如同愤怒公牛般刹停的轿车，以及持枪指向自己的金发女子，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欣赏戏剧开场的腔调：
“Well, well, well……”她拖长了语调，如同在念诵古老的咒语，“瞧瞧这是谁，如此风风火火地闯入别人的‘茶话会’？”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茱蒂紧绷的脸上逡巡，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刻骨的嘲弄，“茱蒂·斯泰琳……FBI的精英调查员。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改不了横冲直撞的坏习惯。怎么，FBI的追踪课程没教会你，打扰淑女的私人时光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吗？”她精准地叫破了茱蒂隐藏的身份，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凌。
身份被瞬间点破，茱蒂的瞳孔猛地收缩，但持枪的手臂纹丝不动，枪口依旧稳稳锁定贝尔摩德的心脏位置。愤怒和急切在她的碧蓝色眼眸中燃烧：“贝尔摩德！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放下武器！你休想再伤害任何人！”
“伤害？”贝尔摩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目光如毒蛇般扫过车边脸色惨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的灰原哀，“你知道她是谁吗？FBI的‘正义使者’？Sherry！她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足以让最冷血的刽子手都自愧不如！”
“那是组织强加给她的罪孽！不是她的选择！”茱蒂厉声反驳，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她和你不一样！她是受害者！”
“受害者？多么天真又廉价的怜悯。”贝尔摩德优雅地撩了一下垂落在肩头的金色长发，月光在那发丝上流淌，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FBI的愚蠢，真是二十年如一日，毫无长进。你们永远只会被表象蒙蔽，永远学不会看清这世界真正的黑暗。”她的眼神骤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杀机毕露，“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扮演保护弱者的英雄……”
话音未落，贝尔摩德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鬼魅般动了！她并非冲向持枪的茱蒂，而是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侧面一个迅捷无伦的战术翻滚！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砰！砰！”几乎在她启动的同一瞬间，茱蒂的枪口喷吐出愤怒的火焰！两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追着贝尔摩德翻滚的残影呼啸而过，狠狠撞击在她身后冰冷的集装箱铁壁上，迸溅出刺目的火花和沉闷的巨响！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在集装箱堆场中反复回荡！
贝尔摩德在翻滚中已然拔枪，那动作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只能看到一道冰冷的银光在她指间一闪而逝，她甚至没有完全起身，单膝跪地、身体还在因惯性微微前倾的刹那，手中的枪口已然稳定如磐石，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哼响起，子弹精准地、残酷地撕裂了茱蒂持枪右臂的肌肉。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手中的枪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几米外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鲜血瞬间在茱蒂米色风衣的衣袖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迅速向下蔓延。
“茱蒂老师！”灰原哀失声惊呼，冰蓝色的瞳孔因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贝尔摩德优雅地站起身，如同舞毕谢幕的芭蕾舞者，从容地掸了掸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月光下，她看着因剧痛和瞬间失去武器而陷入绝对劣势、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却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的茱蒂，紫灰色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嘲弄和不耐烦。
“碍眼的飞蛾，就该被烛火焚烧殆尽。”她冷冷地宣判，声音如同寒冰碎裂，“现在……”她的目光重新转向站在车边、在月光和血色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渺小脆弱的灰原哀，那目光中的杀意已经凝成实质，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灰原哀的脖颈。
“轮到你了……”贝尔摩德的声音放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带着地狱深渊的寒气。她缓缓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在月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如同通往虚无的通道，稳稳地对准了灰原哀的眉心。
灰原哀冰蓝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死亡威胁而瞬间放大，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让她后退、蜷缩、逃离。但她没有后退。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让她更加清醒。她死死咬住下唇，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恐惧的坚冰与一种被强行点燃的、冰冷的、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激烈地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两道死死钉在贝尔摩德扣向扳机的手指上的、不屈的光。
就在那千钧一发、扳机即将被彻底扣下的死亡瞬间。
贝尔摩德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停滞了。
她那即将完成最后行程的食指，悬停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之上，距离触发死亡只有毫厘。蓝色的眼眸骤然从灰原哀脸上移开，猛地转向侧后方——一片被更高大、更密集的集装箱投下的、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区域。
“出来！”贝尔摩德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慵懒戏谑，也褪去了面对茱蒂时的冰冷嘲弄，而是带着一种被侵犯了绝对领域的、凝重而深沉的寒意，她扬声问道，枪口依旧指着灰原哀的眉心，但全部的注意力已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那片深沉的黑暗上，“我知道你在那里！”
回应她的，并非人声。
“咔哒…咯啦…咯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海风呜咽和茱蒂压抑痛哼的金属摩擦声，从那片浓得如同地狱入口的阴影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缓慢而稳定的韵律，不疾不徐，由远及近。像是某种精密的钟表机芯在冷硬的地面上拖行，又像是……轮椅的金属轮毂，碾过冰冷粗粝的碎石和废弃的工业残骸。
月光如同舞台中央最吝啬的追光灯，只肯照亮那片阴影最边缘的轮廓。
首先，一点幽冷的银光刺破了黑暗。那是轮椅金属前端的轮廓，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非人的、无机质的寒光，如同某种巨大昆虫探出的冰冷口器。紧接着，是包裹在柔软的驼色羊绒毯下的双腿的模糊轮廓。毯子垂落的流苏随着轮椅的前进而微微晃动。
然后，是一只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节修长却带着病态的无力感，随意地垂落着。月光在那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流淌，仿佛随时会穿透过去。
最终，整个轮椅连同上面的人影，缓缓地、完全地滑出了浓重的、仿佛能吸收灵魂的阴影，彻底暴露在满月毫无保留的清辉之下。
雾岛月见。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羊绒长裙，肩上松松地裹着一条异常宽大的银灰色围巾——显然是某个监护人“觉得她冷”的产物，厚实得几乎将她单薄的上半身完全包裹，只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和那张苍白得惊心动魄的脸。围巾的下摆长长地垂落，覆盖了她的膝盖，一直搭到轮椅的踏板上。月光毫无怜悯地倾泻在她身上，为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近乎虚幻的、非人般的银辉，那头鸦羽般的黑发也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与银灰色的围巾形成冰冷的对比。
她微微歪着头，褐色的眼眸在满月的清辉下显得格外清澈、透亮，不再是平日的空茫或倦怠，而是如同被冰泉反复洗涤过的琉璃，清晰地、毫无阻碍地映照着贝尔摩德那张瞬间写满惊愕与深沉忌惮的脸。苍白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看穿所有伪装的、近乎悲悯的嘲弄。
清冽的、如同高山之巅冰雪初融时碎冰相互撞击般的声音响起，比在波洛咖啡厅时有力得多，清晰地穿透了码头的死寂、海浪的呜咽和茱蒂压抑的喘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回响：
“克里斯……”雾岛月见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真心实意的赞叹，在满月的银辉中流淌，“你居然这么了解我，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令我感动。”她顿了顿，褐色的眼瞳微微转动，目光如同实质的冰线，扫过贝尔摩德僵在半空、指向灰原哀眉心的持枪手臂，“不过，拿枪指着我的妹妹，这份‘感动’，可就……大打折扣了。”
贝尔摩德脸上的惊愕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她看着月光下那个裹在厚重围巾里、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吹散的少女，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疑不定的风暴。
“小月亮……”贝尔摩德的声音重新带上了那种慵懒的、仿佛掺了蜜糖的调子，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针，“我特意通过那个单纯得像张白纸的小医生，苦口婆心地劝你‘好好在家休息’，一片苦心……你就这样毫不领情地践踏了？”她微微眯起眼，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雾岛月见身上，试图从那张苍白平静的脸上找出强撑的破绽，“拖着这副……被裹得像个粽子的破败身体，跑到这种吹着刀子风、满是铁锈味和血腥气的地方……是想提前预约一个靠近地狱暖炉的位置吗？”
月光下，雾岛月见唇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她轻轻抬起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用纤细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拂开被咸腥海风吹到颊边、粘在唇上的一缕黑发。动作优雅而脆弱，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却又在无形中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掌控全局的气息。
“辜负？”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依旧清冽如山泉，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困惑，她微微歪头，褐色的眼眸直视着贝尔摩德，里面的嘲弄清晰得如同月光下的寒刃，“克里斯，或者你更希望我称呼你贝尔摩德，你是不是忘了……”
她的声音微微扬起，在满月清冷如水的银辉中清晰地回荡，如同宣告：
“今夜，是满月（Tsukimi）啊。”她准确地念出自己的名字，仿佛那是某种神秘的咒语，“这月光，如此明亮……”她的目光扫过贝尔摩德那张因她的话语而瞬间阴沉下来的脸，扫过地上因失血和剧痛而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爬起的茱蒂，最后落回灰原哀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般的平静：
“不是正适合……来见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28章 月光、枪火与轮椅的银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