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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审判 ...

  •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准时洒满房间,却仿佛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宋知意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些许凹陷和属于宋倾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床侧,心头莫名一紧。昨晚宋倾崩溃的眼泪和那充满痛悔的触摸还历历在目,那种极致的悲伤似乎预示着什么。

      餐桌上照例摆着温热的早餐,旁边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宋倾略显凌厉的字迹:
      「哥,我出去处理点事,很快回来。记得吃饭。」

      字迹很稳,甚至比平时更显力道,但宋知意却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决绝。他拿起手机,想给宋倾打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最终没有按下去。他隐隐猜到宋倾要去做什么。那个名字,那个如同梦魇般缠绕他们多年的人——宋淮。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麻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施暴者下场的冰冷期待。

      城市的另一端,某处偏僻废弃的仓库区。
      这里与市中心的繁华喧嚣隔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宋倾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紧实的脖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冷得骇人。

      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面容冷峻的男人,如同沉默的影子,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这与他在那狭小出租屋里笨拙做饭、小心翼翼抱着哥哥落泪的模样,判若两人。

      仓库生锈的铁门被“吱嘎”一声推开,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顶棚投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个被反绑着双手、眼睛蒙着黑布、嘴里塞着布团的中年男人,正蜷缩在角落的杂物堆旁,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衣衫凌乱,头发花白,早已不复当年的嚣张气焰,只剩下被酒色和岁月掏空后的狼狈与苍老。
      正是宋淮。

      听到脚步声,宋淮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如同困兽般的哀鸣。

      宋倾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一寸寸地凌迟着宋淮早已崩溃的神经。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宋淮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良久,宋倾才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上前,粗暴地扯掉了宋淮嘴里的布团和眼上的黑布。

      骤然的光线让宋淮眯起了眼,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逆光站着的、那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轻人。那张脸,依稀有着他熟悉的轮廓,却又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胆寒的戾气与威严。

      “是……是你?!”宋淮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宋倾?!你……你想干什么?!”

      宋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缓缓蹲下身,与宋淮平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好久不见了,‘父亲’。”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恨意。
      宋淮被他眼神中的杀意吓得浑身一哆嗦,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个逆子!你想干什么?!我是你爸!你敢动我?!”

      “爸?”宋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你也配提这个字?”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是来……跟你算总账的。”

      他伸出手,不是打他,而是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宋淮布满皱纹和油汗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残忍。

      “第一笔账,为了我妈,苏然。”宋倾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砸在宋淮心上,“你当年,是怎么打她的?嗯?把她逼得跪下来求我哥带她走,说她再待下去会死?”

      宋淮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那是她自愿……”

      “自愿?”宋倾猛地攥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提起来,眼神瞬间变得猩红,“她身上的伤也是自愿的?!她夜夜的哭声也是自愿的?!宋淮,你他妈就是个只会对女人和孩子挥拳头的孬种!”

      他狠狠将宋淮掼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二笔账,”宋倾站起身,如同宣判的死神,冷冷地俯视着在地上痛苦蜷缩的宋淮,“为了我哥,宋知意。”

      提到这个名字,他眼中的暴戾似乎收敛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楚。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就因为你那该死的控制和暴力,他承受了什么?”宋倾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被迫对他最想保护的弟弟说出最绝情的话!他带着愧疚活了这么多年!他为了赎罪,吃尽了苦头,甚至……”他甚至说不下去宋知意手腕上那些伤痕。

      “而你,”宋倾的脚踩在宋淮的胸口,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羞辱和压制,“你这个罪魁祸首,却还在逍遥自在,甚至还敢把一切怪到他们头上?!”

      宋淮被踩得喘不过气,恐惧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那……那又怎么样?!老子打自己的女人儿子,天经地义!你们这两个白眼狼……”

      “天经地义?”宋倾打断他,脚上微微用力,听着宋淮痛苦的闷哼,眼神冰冷如刀,“那今天,我也让你尝尝,什么是‘天经地义’。”

      他收回脚,对身后的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宋淮从地上拖起来,按在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布满污渍的木椅上。

      宋倾从西装内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份文件,展开,放到宋淮眼前。

      “看清楚。”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更令人恐惧,“这是你这些年,挪用公款、偷税漏税、还有几起不大不小、但足够让你把牢底坐穿的商业欺诈的所有证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宋淮瞪大眼睛,看着文件上那些确凿的数据和证据,面如死灰。他这些年仗着有点小聪明和人脉,确实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宋倾将文件收回,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我已经把这些,连同你多年家暴的证据(他找到了几个以前的邻居和老熟人),一起送到了该送的地方。”

      他微微俯身,靠近面无人色的宋淮,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喜欢掌控别人,喜欢看别人痛苦吗?”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会让你在里面,好好‘享受’被掌控、被折磨的滋味。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会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袖口,眼神淡漠地看着彻底崩溃、开始语无伦次哀求的宋淮。

      “宋淮,你的报应,来了。”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男人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仓库门口。阳光从他推开的门缝中涌入,勾勒出他决绝而挺拔的背影。

      身后的仓库里,只剩下宋淮绝望的、如同野兽般的哀嚎和咒骂,很快又被堵住了嘴,只剩下沉闷的呜咽。

      宋倾走出仓库,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他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刚才里面的污浊尽数排出。

      复仇的快意并没有预期中那么强烈,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席卷而来。但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也为了那个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在拳头下瑟瑟发抖的、年幼的自己。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哥,我这边处理完了。嗯,没事,一切都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似乎终于被搬开了一角。而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到那个有哥哥在的、狭小却温暖的出租屋,紧紧地抱住他,确认他的存在,从他身上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和温暖。

      审判结束了。而他们的生活,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巨大的阴影,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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