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棉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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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小巷里传来自行车轮子呲呲转动的声响，云姨寻声望去，江旭蹬自行车带着江宁出现在店门口。
江宁下车就喊：“云姨，我们隔老远都闻到了香味。”
云姨笑了笑，说：“饿坏了吧？快洗手吃饭。”
“好。”江宁快步朝着在摆碗筷的云朵走去，一把勾住云朵的肩膀，嬉笑打闹。
江旭的自行车，随手推到墙边，贴墙角靠着。
林彦舟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饭桌上，目光却始终跟随着江旭。
江旭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走过去就说：“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林彦舟顿了顿，“没看出我的眼里饱含的感激之情么？”
“没看见，”江旭转身去洗手，“眼珠忘在教室，没拿回来。”
“这样啊。”林彦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直觉。”江旭想都没有想就说。
“噢。”林彦舟点头，“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在关注我？”
什么叫也？
江旭用十分怀疑的眼神，打量林彦舟看了半天。
这家伙撑脸痴呆地笑着，且笑得跟城西桥洞里因为调戏老头，逃跑却摔成傻子的傻大伯简直一模一样。
江旭合理怀疑，林彦舟发烧把脑子也烧坏了。
“嘶，”他皱眉，一脸嫌弃地绕开林彦舟旁边的位置，“退烧了么？”
林彦舟想了想，点头说：“退了。”
“看着不像。”江旭说。
“那你摸吧。”林彦舟仰起头，闭上眼睛，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操！你什么表情？”江旭扯着嗓子喊，“谁要摸了，你有没有点分寸，这么随便让人摸！”
“我这么招你讨厌？”林彦舟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讨厌你。”江旭语气着急。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
不知道是谁手里的筷子落到地上，“啪”的一声，又弹起来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林彦舟微微挑起的眉梢，以及笑成某个品牌的logo的笑容，无一不让江旭后悔说出那句“不讨厌”。
江旭扭头，江宁立马假装帮云朵整理头发，云朵把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调整位置。
演技差得都能反复领金扫帚奖几百遍，他甚至都懒得揭穿。
江旭转身进厨房，远离这场没有硝烟却让人窒息的战场。
云朵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这都不算啥，”江宁手指摆了摆，另只手掏出手机，神神秘秘地把早上拍的照片点开，“我给你看更劲爆的。”
林彦舟余光瞥到了照片自己，还是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依偎在江旭的怀里，脑子懵了一下。
“哇！”云朵轻轻捂嘴，视线不经意掠过林彦舟，”真的吗？”
“嗯！”江宁表情肯定。
云朵关注到林彦舟眼眸里复杂的神色，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江宁的胳膊。
“不急，我再找找，还有呢。”江宁以为云朵在催促，手指快速翻阅相册。
“你怎么了？”云朵侧过身来小声问。
“没，饭菜很香。”林彦舟说，脸上面无表情，但桌子下的双脚小幅度左右摆动，暴露出他的难掩的愉悦。
午饭结束后，江宁要留下来跟云朵一起睡午觉，江旭就自己回去。
走在身后的林彦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旭头也不回地走进车棚里，林彦舟也跟了过去。
没等林彦舟开口，江旭先问了一句：“你困不困？”
林彦舟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困。”
“那跟我去一个地方。”江旭骑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我坐后边？”林彦舟问。
“你坐框里也行。”江旭踩着踏板，随时准备蹬车。
林彦舟大长腿往上一跨，抓住江旭的衣角。
城西往往北走，经过一块荒废的旧工业区，再往东边穿过两尺宽的短巷，有一家店买的是棉质被。
江旭只长这么大，就去过一次，还是之前“芦苇地事件”后，他去找一床跟老头家一样的被子时，无意间发现的。
平常倒是不往那走，一是因为远，二是之前旧工厂闹过鬼。
工厂大门上的牌匾，写着**工厂，但前边的字早已因为风吹日晒变得锈迹斑斑。
铁门被锁紧，里边刮来的风都带着一股霉味。
林彦舟盯着看了半天，愣是认不出了是什么字，好奇地问：“这个工厂以前是做什么的？”
江旭回头瞅了一眼，说：“打螺丝的，后来老板长期不发工资，还一个劲侮辱来讨薪的员工，被群殴了。”
“之后呢？”林彦舟又问。
“员工被拘留了几天，出来又去要工资，正好赶上老板开会，那一屋子的人，各个嬉皮笑脸，都在笑话这伙老实人。”江旭说到这淬了一口。
林彦舟沉默着，最看不惯这样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一个男人把工友全都推了出去，掏出怀里的斧头，给那些恶人全砍了。”江旭说，“警察到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活口。”
“那个男人呢？”林彦舟问。
“他杀了人，”江旭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活着，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就跑回家，再看一眼他妈后，从楼上跳下去。”
林彦舟听完，长长叹了口气。
话题有些沉重，江旭能感觉到林彦舟的情绪也低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死后，其他工友也陆陆续续拿到了工钱，都在替他照顾着他那年近八十的妈妈，直至前年她老去。”
“嗯。”林彦舟应了一声。
江旭快速蹬着自行车，速度越来越快，林彦舟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提速了？”
“刚才那一块的人，死了都是罪有应得，这一块就不是了。”江旭说。
“什么意思？”林彦舟转过头去。
厂区乍一看是一个延绵数公里的大厂，实际上中间隔着一堵厚重的墙壁，将厂区分成两个区域。
不止建筑不一样，就连配色设计也呈现出独特风格，越看越诡异，有种异国丧葬的感觉。
传言是来自外国的投资项目，经常招人却怎么都招不满，镇子上的年轻人也莫名其妙失踪。
后来，就开始有了闹鬼的传言，愈来愈烈，最后工厂倒闭了。
“这一片荒废的，有人说大半夜总能见到人灯在里边晃悠，警察去了好几次都找到人。”江旭说，“做实了闹鬼的传言。”
林彦舟突然揪了一下江旭的衣服。
江旭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林彦舟该不会是怕鬼吧。
“你怕鬼？”江旭问。
“不怕。”林彦舟说。
“不怕你突然揪我衣服干嘛？”江旭说。
“我……”林彦舟语调幽幽的，“我好像看到了里边有个人。”
声音听起来空灵，再加上江旭余光似乎确实看到不远处闪过了什么东西，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恐慌。
“操！”江旭用力蹬着自行车，车链呲呲呲地转动，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
车子穿过短巷，江旭停在拐角的店铺门口，嘴里还在喘着粗气。
林彦舟走到江旭面前，打量着江旭脸上还未消散的惊慌，说：“你怕鬼啊？”
“屁，谁怕了，”江旭换了口气，“故意讲鬼故事吓你的。”
“噢，”林彦舟点点头，笑了笑，“讲得不错，还把自己也吓到了。”
江旭咬着牙，从林彦舟面前走过去时，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我装的。”
“嗯，确实装。”林彦舟说。
江旭不搭理他，自行车也给推到角落，转身就朝着对面的棉被店铺走去。
天赐棉制店里，传来咚咚咚机械运转的声响。
店内，一个男人正调动机器按钮，棉絮平铺在机床上，随着机轮运转爬进滚动的卷筒。
“你要买被子么？”林彦舟问。
江旭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带嫌弃地说：“你不知道自己床上的被子有多薄是吗？”
林彦舟愣了一下，怔怔望着江旭，一言不发。
江旭看着林彦舟那智慧的双眼，恶毒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面有一些床单被套，这你总会挑了吧？”
林彦舟点点头，笔直地向床上用品店走去。
江旭挑了一床被子，问了老板价格，在心里算了算，正好抵掉上一次花掉林彦舟的钱。
嗯，两不相欠，一身轻松。
“你等着，我叫我闺女给你把袋口绑紧。”老板朝着身后的半掩着的门喊，“宋啊，出来装货。”
机器依旧运转，咚咚咚的声音完全掩盖了里边的声音。
“死人，你聋了是吧？”老板骂骂咧咧关掉机器。
机器声停下，屋子里小男孩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老板气冲冲地钻进门后，随后传来“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覆盖了哭声。
“老子供你吃吃喝喝，叫你做点事情磨磨唧唧的。”老板吼着。
“老是把弟弟弄哭搞什么？长这么大了，都不知道让着点弟弟，他还小，他懂什么？”老板继续吼叫着。
江旭眉头皱在一起，要不是上一次来，这家老板娘热情，店里棉絮好又便宜，江旭真不想来这买。
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跑了出来，看到江旭时瞬间身体立刻僵在原地。
宋宋立刻低下头，抓着而后的头发遮住脸。
江旭下意识把目光转向别处，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宋宋熟练地用袋子装好被子，递给江旭，头却始终低着，不敢对视。
江旭看到她猩红的双眼，脸颊处红肿的手掌印也清晰可见。
他什么也没说，拎着被子就往外走，仿佛两人不认识一样。
“江旭，”宋宋轻轻喊了一声。
江旭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宋宋的眼泪，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想帮也帮不上。
“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宋宋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
“嗯。”江旭点头，脚步加快离开。
林彦舟出来时两手空空，江旭想到了，也不打算说他，直接蹬着自行车打算走。
林彦舟伸手拦截，慢悠悠吐出一句：“不要我了么？”
江旭：“……”
不是，他有病吧？
“你讲话怎么……”江旭盯着林彦舟，“啧”了一声，“怎么听着怪，越琢磨越怪。”
“有么？”林彦舟表情无辜，也可以用可怜巴巴来形容。
林彦舟脸是好看的，这点江旭不得不承认，但是，林彦舟表情丰富，有些时候真的毁脸，也毁氛围。
江旭时常想不通，一个人正常人怎么能露出这么糟心的表情，让人越看心里越是多了一股无名火。
“哎，行了，快上车，不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喂鬼。”江旭压着火，语气不悦。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林彦舟一只手抱着被子，另一只手揪住江旭的衣服。
“哪有？”江旭冷冰冰地说，“你还是想想，你的被子够不够抵御寒冬吧。”
“够够的。”林彦舟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棉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