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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定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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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惜华看着紧闭上的房门,不禁心下一阵悲凉!
她明白皇帝将她许配给秦孝远,一方面是为了嘉奖他在战场上取得的丰功伟绩。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拉拢他,毕竟北陈国十万大军都在他的统领之下,皇帝没有一丝忌惮是不可能的。
她嫁给他,秦孝远便不能再娶别人了,杜绝了他通过姻亲结交党羽的可能,像他这种功高震主的人还是做孤臣最让皇帝放心。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呢!明明她父皇有那么多女儿,凌贵妃所生的安宁公主只比她小一岁,为什么不是她呢!
“辰宁公主,让草民先给你看看吧!”柴大夫看到安惜华脸色越来越惨白,说道。
“你?”安惜华冷笑道。
“草民虽为女子,但医术上的造诣不会比太医署的男大夫低。”柴大夫以为安惜华不相信女子医术,语气坚定地解释道。
安惜华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人,无关性别,只因她现在对于秦孝远的一切都排斥。
“公主,先让这位柴大夫给你看看吧!就算再怎么生大将军的气,身体最重要啊!”一旁的依因语气焦地劝道。
柴大夫见安惜华依旧不为所动,平静说道:“公主可知这世间最蠢的是哪种人?”
“大抵是我这种吧!”安惜华虚弱的靠在床上自嘲道。
“没错,就是公主这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人。”柴大夫回答道。
“大胆!……”依心听这位柴大夫居然敢如此评价公主,急忙斥责道。
安惜华打断了依心的话,道:“依心,她说的没错!”
“公主,草民看你面色无华,唇色惨白,想来是身体的伤痛让你很痛苦。”柴大夫继续说道:“可你宁愿这么痛苦,也不想让草民为你诊治,想来心里是有什么,比这让你更痛苦的事。”
这句话让安惜华一惊,她内心的确有比身体上的伤痛更痛的事。可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因为秦孝远推了她,还是无法和南宫怀文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者都有吧!
安惜华道:“柴大夫这话,倒有几分意思,不过你是大将军的人,我是不会让你看的!”
“草民并非大将军的人,只是从外地来尚京谋生的一个小小医女而已,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大将军请到府中为公主看伤。”柴大夫如实回答道。
“依心,我累了,替我送客吧!”安惜华冷冷说道。
依心听此也只能走到柴大夫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柴大夫,请。”
柴大夫见这个病人如此顽固,有些生气了,道:“公主,你真的太过娇纵任性了,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女子,被丈夫虐待后死于非命。”
“你如今虽受伤,可大将军还能为你请大夫,已经是有着那些女子不曾有的幸运,为何如此不知珍惜!”
“再者,因为一个男的作践自己身体,实在是轻贱之举。”
作为大夫不仅要会听闻问切,还要有一颗八巧玲珑心,这位柴大夫刚刚听到安惜华和秦孝远间的对话,已隐隐能推测出她受伤的原因。
“真的吗?”安惜华有些不敢相信,婚姻不该是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吗?
可转念一想,尊贵如她都难逃被所谓的丈夫囚禁,其她女子应当更难了吧!
“嗯!先让草民给公主看看伤势吧!”柴大夫认真地说道。
“依心,放下窗幔,替我更衣。”也许是那一番话触动到了安惜华,她愿意给这位女大夫一次施展医术的机会。
青烟纱帐之内,柴大夫看着安惜华腰椎附近青青紫紫一大片,道:“公主,待会可能会有点痛,我要看看你腰椎是否有骨错。”
“嗯!”安惜华趴在床上回答道。
柴大夫在她腰椎附近一揉一按,她直接痛的哼出了声。
“这里很痛吗?”柴大夫问道。
“痛。”安惜华痛的都想骂出来了,只是她还要维持着公主的尊严。
“能直起身吗?”柴大夫继续问道。
“能,但站起来会更痛。”从柴大夫进房后,她一直都靠在软枕上。
“公主,你杼骨有骨错,需要正骨,会很痛。”柴大夫语气平静说道。
“嗯,你动手吧!”都说伤筋动骨,痛入肺腑,安惜华虽内心有忐忑,但依旧装作镇定地说道。
柴大夫一手按在她的腰,对着依心说道:“我来拉公主的右手,你来拉她的左手。”
依心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安惜华,看到对方点头,她嗯了一下,就去拉她的左手。
随着咔嚓一声,她感觉自己后背像是断了一样,也顾不上体面大吼了一声:“啊!”
“公主忍忍,马上就好了。”柴大夫又拿出几针银针,扎在她背部。
忍忍?安惜华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这第一次知道了到什么叫痛的生不如死,她一定一定要杀了秦孝远。
秦孝远在不远处听到安惜华痛苦的叫喊声,松开了原本皱着的眉头,伤了她,不是他的本意。
可他真的接受不了安惜华要和她和离,难道一直一来只有他在爱着她吗?
南安府书房内,成越看着正坐在榻上,摆弄着棋局的南宫怀文,道:“少傅大人,打听清楚了,大将军请的是济安堂的柴胡,一位女大夫。”
“她医术怎么样。”南宫怀文看着面前的棋局,用他骨节分明的玉指,拈了一黑子,想着这一子落在何处最好。
“好像还可以,工部张尚书的儿媳得了怪病,请了宫中很多御医都看不好,结果那位柴胡姑娘给她扎了七天的针就好了。”成越说道。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没进宫呢!”南宫怀文气定神闲地将黑子落在棋盘上,破了这必死之局。
“宫中有请过柴胡姑娘当女医令,她不愿意,说入了宫,便不能给寻常百姓看病。”成越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听说她给穷人看病分文不收,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病,一个时辰要收十两银子的诊费。”
“有意思!”南宫怀文嘴角漏出一抹微笑,就如春日的暖阳,让人挪不开眼。
这么有意思的人,惜华一定会喜欢的吧!
“成越替我准备五百两,我要去拜会一下这个柴大夫。”
“诺。”成越回答道。
南宫怀文放下棋局,走到了书桌前,拿出了一张桃花粉蜡笺,旁的小厮见此立马上前替他磨墨。
他用左手提起笔在蜡笺上写道:“流水盼落花,日日不得暇,定珍重”。
经过柴胡的正骨针灸,安惜华感觉好了很多,只是背后偶尔还会刺痛。
她穿好衣服,趴在床上,侧过头看着正在一旁写方子的柴胡,问道:“世间女子婚姻真的都那么苦吗?她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柴胡写了最后一位药,回道:“这世道有男子休妻的,公主可曾听过有女子休夫。”
“没听过。”安惜华回答道。
“民间有一句俗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一旦出嫁,真是生死全由夫家了!所以公主应当感激自己出生在皇族。”柴胡本不想多说,可是她想到行医这些年遇到的女子,不由得心中一痛。
“那她们为什么不报官!”安惜华问道。
好天真的一位公主,柴胡哑然失笑,道:“公主,这官是男子还是女子?”
“男子。”安惜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官场有官官相护,日常里,自然有男男相护。”柴胡拿上方子准备离开房间,她还要向秦孝远回禀公主的病情,拿她的诊金。
不过她讨厌打女人的男人,那怕这个人是当朝大将军,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多坑他一笔。
“柴大夫要走了吗?你明天还会来吗?”安惜华有些不舍,这个人嘴里的话好稀奇,虽算的上离经叛道,可也句句属实。
这天下好像真的是男人的天下,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地方小吏,皆是男人。
那怕尊贵如她,也只是皇帝的女儿,大将军的妻子。
“嗯,明天我还要来给公主施针。”
“那柴大夫可以给我带一份庆和斋的藕粉栗子糖糕吗?”安惜华问道。
昔日,安惜华住在宫里时,南宫怀文每次来宫中讲课,都会给她和弟弟带一份庆和斋的藕粉栗子糖糕,久而久之她吃到这糖糕,就会想到南宫怀文。
成亲后她也让人买过几次,可那味道都没有南宫怀文带给她的好吃,后来她索性就不吃了。
可今天她突然又很再吃吃看这糖糕,不过她被困在房间里,也不想要让将军府的人去帮她买。
这个柴大夫,她不讨厌,让她给自己买,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跑腿费十两银子,点心钱另算。”柴胡回答道。
对方是公主,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可对于那些看不起病人的人来说,是救命钱。
“依心,把我那对八宝掐丝金镯拿来给柴大夫。”安惜华道。
“公主,那是大将军送你的定情之物啊!”依心提醒道。
“没错,就是那对。”他们之间都没感情,何来定情之物一说。
柴胡看着那外表华贵,工艺繁琐的手镯,心中大喜,这一对镯子最起码要百金啊!不愧金尊玉贵的公主,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公主,除了藕粉栗子糖糕,还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柴胡语气变得有些谄媚了。
“怎么,还想要这一对这样的镯子吗?”安惜华不由得笑了一下,她没想到刚刚还很严肃的女大夫,居然是个贪财的。
“公主说笑了,我只是收下这么重的跑腿费,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
“这镯子我会把它卖了,换成药材去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我一定会告诉他们这是辰宁公主施的善心。”柴胡说道。
这姑娘当真有趣极了,安惜华继续笑着说:“依心,你看还有那些首饰是大将军送我的,全都给柴大夫。”
依心虽有一丝疑虑,可还是照做了。
“公主,这……”柴胡那些满盒的金银珠宝,语气颤抖道。
她要看多少位达官显贵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啊!
“这些你先收着吧,以后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我,你替百姓治病,是好事!”安惜华对于柴大夫所行之事是否是真,并不清楚,但这些东西她本就不想要了。
等她能出府了,她会去调查这个柴大夫,如果这个人真是心忧贫苦病患,她一定要结交她。
还有秦孝远,她能困住她多久,今日之辱,她一定加倍奉还。
“多谢公主恩赐。”柴胡笑道。
门口侍卫见出来的人是柴胡,并未阻拦,等她离开后,又锁上了房门。
柴胡听到落锁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公主又怎样,依旧逃脱不了夫为妻纲这条铁律,依旧左右不了自己的自由,还是当一个闲散大夫好!
伯秦柳看完柴胡递给他的药方后,便命自己的随从去抓药,同时也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首饰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柴大夫,这盒子能打开让我看看吗?”
柴胡有些不解,难道这个大将军如此小气,连忙说道:“这是公主赏赐给我的。”
“嗯,本将军只是想看看我夫人,都赏给柴大夫什么东西。”我夫人这三个字秦孝远咬的格外重。
看着对方冷峻的神情,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打开了这充满珠光宝气的首饰盒。
算了,这首饰盒里的珠宝价值,已经远超出她的诊费。
秦孝远看到这些首饰,每一样都是他精挑细选后才送给安惜华的。
他对她那么用心,她居然把这些东西都赏赐给别人了。
“辛苦柴大夫了。”秦孝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管家,对方立马心领神会,递给柴胡一份不轻的红封,对着她说道:“柴大夫,这边请,我送你出府。”
柴胡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想赖掉自己的诊费。
看到柴胡离开,秦孝远将自己的手攥成拳,重重的砸在一旁的木桌上。
辰宁,很好,你就如此践踏我的心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