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传》弦断有谁听

46、第四十六章 刺激

　　黄衣在前面走着，红衣紧跟在后面。
　　两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还是武媚娘忍不住低声唤住了高阳。

　　“本宫不记得和武昭仪要好到这个地步，本宫的名字不是谁都可以叫的。”
　　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高阳停下了身子。也许只有在萧淑妃口中说出她的名字，她才觉得是合乎时宜的。
　　绿水虫鸣，假山为掩，倒是一处公开秘密的好地方。

　　“你到底想怎么样？”武媚娘缓下声调，她已经忍耐很久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高阳转身，目光中阴晴不定。没有了萧淑妃，她也不需要掩饰那些情绪。
　　时隔两年，两人第一次的交锋竟然是在这时候，说来也是讽刺。

　　“问媚娘做什么，媚娘又不知道公主心里想的是什么。”武媚娘娇笑着，两步摇了过去，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醉态勾人。可惜，她面对的是最不会受她打动的人。

　　再好的风度也全无，面上还是波澜无惊，若是了解高阳的人会知道她已经是忍无可忍：“武媚娘，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着什么。做人不要太贪心，得到一些，必然要失去一些。想要事事兼顾，只能一事无成。”
　　武媚娘一听哪里肯愿意，当即回击过去：“哼，高阳公主，不要总把自己的那一套用在别人身上。我武媚娘不是别人，我是武媚娘。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人还不是心甘情愿的上了我的床。”
　　此刻的武媚娘是长满利刺的勇士，即便面对曾经最为惧怕的公主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讽刺挖苦游刃有余。揭开那人的伤疤，放在月光下冷风下展览，让她痛不欲生，才是武媚娘的最终目的。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武媚娘一点都不会介意再下猛料。
　　“公主刚刚不是看的很清楚么，她的舌尖有多么诱人，她的身体有多么柔软。公主，从来没有享用过吧。”武媚娘现在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精，凤目流转，嘲讽的扬起薄唇，好像所有的人都甘愿臣服在她的脚下。她就是要挑战高阳的底线，她就是想看看这位公主发怒的样子，不惜一切代价达成她报复的目的！

　　“这才是真正的你，是吗？”紧抓住的骨关节已经开始泛白，高阳抿唇低语。夜风拂面，看不清她眼里到底是什么表情。
　　“什么？”武媚娘脚步不稳，有些踉跄的扑过去，看的人心惊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你，事事谋划，事事算计，却还要装作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样子惹人怜惜。武媚娘，大家都低估了你。”高阳隐约的想到皇后跟她提过的那个传言，此刻竟然有些犹豫不决了。
　　唐三代后，女主天下。
　　日月当空，武氏为皇。

　　“公主，这是在夸奖媚娘吗？媚娘心领了，但我相信公主是不会乱对别人说的，因为那对公主没有任何好处。”
　　武媚娘笑的开怀放肆，好像她从没有这般有成就感过。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成功威胁了那位公主，想要欺骗得了别人首先要把自己也骗过去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高阳公主，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人，怎么，老是在她面前装作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呢？”
　　“看到你这个表情我就忍不住在心底狂笑啊，你真是傻瓜，我还要感激你呢。公主，你的心上人，对你教会我的那些，喜欢的很呢。”
　　武媚娘似乎是说上了瘾，借着酒劲，看着高阳五颜六色的表情很是舒畅。

　　“你高傲的唇，从来没有亲吻过我。我很想尝尝她的味道，是不是有着皇家的尊贵。怎么了，不说话了？让我来猜一猜，呵呵，公主，你的唇，你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一定是想留给你的心上人吧。
　　哎呀，恐怕你此生都没有机会了呢。因为她，爱的是我呀。爱的是你教会我的一切呀。公主，真是可怜呢。此生，连接吻都没有机会了呢。萧淑妃的唇舌，最诱人了。和她的人一样，鲜嫩多汁，每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去蹂躏欺负。这些，还都是你教会我的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要谢谢你啊，公主。
　　是你教会了我识得女人的味道，从此我就戒不掉了呢。哈哈，你一定寻找过很多很多女人吧，可惜谁都比不上她，对不对？你的心上人被一个你曾经踩在脚底下的玩物玩弄了，是不是觉得很挫败呢。”

　　武媚娘几乎已经趴在了高阳的身上，酒香吹佛着高阳的脸，却只让高阳更加的清醒起来。
　　这场较量之中，无论高阳从言语上如何赢了武媚娘，她将永远是可悲的失败者。谁让现在萧淑妃不是她的呢，只要武媚娘一提到萧淑妃，她就注定输了。何况，武媚娘在言语上也不见得会输！反而是大获全胜。因为高阳，显然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了。

　　高阳，我永远不会忘记感业寺已经削发为尼的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人事不省。还在泪眼婆娑等待着不可能的命运降临时，象征着皇家的颜色闯入了我的视线，是你挑起我的下巴，对我说了改变我一生的话——你真美。尽管你可能已经忘了……
　　也许不是恨你如何的欺负，而是恨你自始至终都不会用你的唇亲吻我，好像我是肮脏的。

　　武媚娘深深凝视着高阳，高阳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那眼神里透着隐藏的杀机，是现在武媚娘最不惧怕的东西。
　　谁让她已经有了最为稳固的保护伞。
　　对没有弱点的人，一旦找到了她的弱点，那将是最致命的。

　　“武媚娘，你不配得到她的倾心！”高阳长吐出一口气，好像释怀了一般。如果武媚娘对她没有动心，是不是证明她还有机会。
　　只是武媚娘立刻用最残忍的方式打破了高阳的幻想：“那又如何，她已经对我倾心了，也将对我倾尽所有。公主，羡慕吧嫉妒吧挫败吧，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高阳公主，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我来告诉你如何？哈哈，那是因为你太在意那个女人了。你把她捧在手心里视若明珠，照亮了自己，迷失了自己。你太宠着她了，要若即若离，懂吗？”
　　“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我了。谁也抢不走了。我想扔也扔不掉了。”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只有武媚娘知道这话有多么的自欺欺人。萧淑妃，不是沾染了就可以戒得掉的，她武媚娘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武媚娘，宫里天灾人祸，一个人的消失会很简单。”高阳轻拂开落在裙边的一片绿叶，眼角微挑，假山下的那一角白裙是那么的刺目。
　　只是被已经醉了的人无视了，她不知道她听了有多久，也许高阳也是有私心的。
　　风飘飘兮，美人轮回万千。

　　“不会的，如果我死了，相信那个人也不会独活。”武媚娘带着玩世不恭，说着任谁都无法否认的话。是了，武媚娘就是吃定了萧淑妃，吃定了高阳。

　　扬长而去，红衣灼灼，刺激着高阳的眼睛。像是要承受不住红衣的热度颜色，也许她最爱的是自己，永远只是自己。

　　她的背永远挺得那么直，萧淑妃看着高阳，似乎没有打算离开，也没有打算出去。她不知道刚刚听到的是什么，一定全都是幻听。
　　如果那一切全都是欺骗全都是报复，那么萧淑妃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身子突然被抱住，萧淑妃还来不及言语，颈间便附上了温凉的肌肤。明知道不是武媚娘，今夜她却没有拒绝。
　　“萧淑妃，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这样的她，也配你喜欢吗？
　　挣扎的苦楚的，高阳忍住痛无可痛的心意，声音只是低沉的厉害，透着决绝和无奈。

　　夜风起舞，白衣红唇，美人心似幽幽水。
　　许久，萧淑妃才启唇，低叹：“高阳，又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
　　只一句，骄傲的公主便笑了。只是那笑容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原来这种执念，是存在于两个人身上的。
　　高阳如何喜欢萧淑妃，萧淑妃便如何喜欢武媚娘。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迁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高阳……”
　　终于，萧淑妃还是把这话问出来口。掌心微移开一个距离。
　　只是还有一句，也许再也问不出口了——你和武媚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唐公主只对着一尺之外的心上人漾开一个宠溺的笑，眼里留有意味不明的光亮，万千思绪也只对着夜月倾诉。
　　告诉她什么呢？当她见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晋王妃。入主太子东宫，荣为一代宠妃，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也许那时她还不懂，对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存有的是何种感情，才有了那一番恣情忘性的日子。才有了武媚娘今时的爱与恨……

　　在她喜欢着男子的时候，她是没有机会的。在她喜欢着女子的时候，她同样没有机会。
　　高阳知道，萧淑妃和她是一样的人。一辈子只和一个人耗上……
　　“也许我更爱的是我自己吧……”没有表白就没有拒绝就没有伤害，那么我也就能一直这般自欺欺人着。只要看着你的笑容，你的温柔，空虚的心就会被填满，烦躁的心就会被荡涤。

　　“高阳，夜里风大，小心着凉。”萧淑妃缓缓走过去，伸出去的披风欲展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手顿了一下，又作罢。
　　“淑妃……”唇动了动，高阳还是叫住了萧淑妃，一如既往的轻唤着这个名字。皇家人，一个称呼一个名字，带着亲疏远近，也带着各种恼人的政治宫廷。
　　生生隔绝出来的距离，有时候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
　　“嗯？”白衣翩翩，回眸顿首，翩若惊鸿。那人那颜，还是一下子入了高阳的心里，沉入她心底最为深藏的地方。

　　“晚安……”我会永远守护你的……即使你不需要……
　　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意，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却要用来寻找她忽明忽暗下的暗藏涌动。所以，注定要失败了……
　　纵然知道这披风也许不是为了她准备的，她还是接受了。
　　“晚安……”
　　紧闭的宫门，划开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