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帷幕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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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迟清融入城市霓虹无法照亮的后巷阴影中，身形如同被黑暗吞噬。
他脱下沾染血污的外套，反穿露出内侧相对干净的深灰色，又将额前被汗水与血渍黏住的黑色碎发向后捋去，露出完整的前额。
巷口掠过的车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照亮了他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线绷紧的凌厉弧度，那双惯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淬了冰的警惕，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如同蛰伏的兽瞳。
温叙伦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精准地堵在了那条鲜为人知的通道出口。
“他知道路线。”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蛇，沿着宋迟清的脊椎蜿蜒而上。
温家对宋氏内部的渗透，或者说，温叙伦对女儿动向的掌控，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那枚被温叙伦收走的徽章证据，他会如何处理？
仅仅是保护女儿，还是那枚徽章本身，也触及了温家的秘密？
宋迟清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当务之急，是摆脱可能的追踪，抵达“安全屋”。
他像一道幽灵，利用对城市结构的烂熟于心，在监控死角、地下管网和废弃建筑间穿行。
他故意绕了几个圈子，甚至冒险接近了一个“黑桃”已知的、但已被他暗中监控的据点外围，利用其必然存在的反侦察扫描，来检验自己身后是否跟着“尾巴”。
半小时后，确认暂时安全，他才终于潜入位于旧城区一栋不起眼公寓楼地下的安全屋。
这里狭小、简陋，空气中有淡淡的霉味和金属冷却后的味道。
他反锁厚重的金属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但仅仅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恢复锐利。
他走到简陋的操作台前，启动经过多次跳转和加密的终端。
屏幕上代码滚动，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高挺鼻梁投下的侧影和微微蹙起的眉峰。
他调出了记忆中那枚徽章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像是被特殊工具磕碰过的划痕，以及那个坐标。
“核心议会……七个人之一。”宋迟清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范围已经缩小到七人，每一个都是能在宋氏内部掀起惊涛骇浪的人物。
就在他准备深入调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通讯请求，在加密终端上突兀地闪烁起来——请求来源，是他的父亲，宋砚修。
宋迟清瞳孔微缩。
这个安全屋的通讯节点是他绝对的秘密，家族常规系统不可能追踪到这里。
除非……是动用了他也不知道的、仅属于他父亲的最高权限。
他迟疑了一瞬，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质问？是警告？还是与温叙伦一样，是来“清理门户”的？
最终，他按下了接听。
没有视频，只有音频通道被激活。
“迟清。”父亲宋砚修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还好吗？”
不等宋迟清回答，另一个带着急切哭腔的女声插了进来，是他的母亲，苏明薇：“清清！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我们听说……听说温家那丫头为了你受了重伤？是不是真的？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担忧和恐惧，几乎要透过听筒溢出来。这做不了假。
宋迟清喉咙有些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没事。温祈……她替我挡了一剑，伤在肩胛，已经做了紧急处理，被她父亲带走了。”
“温叙伦带走了她？”宋砚修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拿走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微妙。
宋迟清的心猛地一沉。
父亲知道盒子的存在？他知道温叙伦会出现？
“他带走了温祈。”宋迟清避重就轻，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年轻人该有的、被冒犯后的冷硬，“还教训了我一顿，说温家不掺和宋家的烂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母亲压抑的抽泣声。
然后，宋砚修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迟清，你听着。温叙伦……他或许手段强硬，但他目前，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敌人？
宋迟清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那他为什么要拿走唯一的铁证？为什么像对待病毒一样将他隔离？
苏明薇带着哭音补充道：“清清，有些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爸爸和你温叔叔……他们有很多不得已！你相信我们，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太危险了！回来，好不好？妈妈求你……”
“妈，”宋迟清打断她，声音沙哑，“回哪里去？宋家大楼？那里现在对我来说，比‘黑桃’的据点更危险。”
他已经看到了那枚徽章，知道了内鬼就在核心议会，他还能相信谁？
宋砚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我知道你不信。但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温祈那孩子……在她父亲身边，目前是最安全的。至于那个盒子……”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措辞，“有时候，证据拿在手里，反而是取死之道。由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拿出来，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温叙伦拿走盒子另有深意。
“所以，你们都知道？都知道内鬼是谁？都知道‘黑桃’的威胁？却任由我和温祈像傻子一样在里面横冲直撞？”宋迟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讥诮。
“不是任由！”宋砚修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但很快又强行压下，“有些棋，不能明着下！有些线，不能轻易动！你以为我们是在纵容？我们是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触及了某个绝不能透露的禁区。
“总之，”他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近乎无力的告诫，“停止你现在的行动。隐藏起来，等待下一步指示。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温祈，为了所有人好。”
通讯□□脆利落地切断，留下嘟嘟的忙音。
宋迟清站在原地，听着耳边冰冷的忙音，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一切都变了……他妈的，自己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产业链顶尖人物攻击的头号目标！
甚至还牵扯了无关的温祈！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错的？还是说，他们只是各自父母联合棋局的一部分？
父母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和温叙伦有着某种默契。
他们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庞大而混乱：关心是真的，阻止是真的，似乎……更深层的保护也是真的。但他们不肯明说，他们让他“等待”。
而“等待”，意味着将主动权交出去，意味着温祈的伤白受了，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冒险都成了别人棋局里无足轻重的一步。
他低头，看着终端屏幕上依旧闪烁的坐标信息和温祈那条简短的【安好？】。
父母和温叙伦，他们或许自认为是“好人”，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但他们凭什么认为，他和温祈就甘心只做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甚至……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弃子？
尤其是，当温祈的血还真实地沾在他的手上。
他关掉终端，走到窗前幽深的夜幕前。
他不会停止。
他不会等待。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父母的“苦衷”，去查清温叙伦的“深意”，更重要的是——他要把那个选择权，夺回来！
…………
与此同时，温氏大宅，温祈的卧室。
温祈靠在床头，指尖无声地敲击着隐藏在床单下的通讯贴片。
她刚刚冒险发出了第二条信息，只有一个词：
【疑父与宋先生有谋。】
【我暂且停下，你慎重执行。保重！】
她不确定宋迟清能否收到，也不确定他是否会相信。
但父亲刚才与心腹在门外的低语，她隐约听到了“宋砚修”、“协议”、“不能让他知道”等碎片化的词语。
这让她心中的不安如同黑洞般扩大。父亲和宋迟清的父母，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关于这件事的、巨大的秘密同盟。
而这个同盟，显然将她与宋迟清排除在外，甚至……可能将他们视为需要被控制的变量。
她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触碰自己苍白的脸颊，玻璃窗映出她写满忧虑与决绝的眉眼。
宋迟清，你会相信你看到的“真相”，还是你父母口中的“苦衷”？
而我又该如何，在这看似保护实则禁锢的牢笼里，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破局之路？
信任在迷雾中经受考验，真相在“好人”的帷幕后若隐若现。
他们面对的，或许不再是明确的敌人，而是来自最亲近之人的、以爱为名的操控与隐瞒。
这无疑，让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帷幕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