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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照片里的真相与两颗靠近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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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联欢会的喧闹还没散尽，阿依古丽坐在买买提家的炕沿上，看着帕提古丽给窗台上的格桑花浇水。老人的动作很慢，浇完水后，又对着花盆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阿奶，您又想您的孩子了？”阿依古丽轻声问。
帕提古丽回过头，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老了，就爱胡思乱想。这阵子总梦到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跑，喊我‘阿奶’呢。”
阿依古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地想起了阿卜杜拉。那个总跟她拌嘴的青年，说过对村里有种模糊的熟悉感，说过吃烤包子时觉得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还有他那件不合时宜的夹克，他嘴里偶尔蹦出的未来词汇——他是1990年代被收养的，而买买提的孩子是四年前，也就是1981年丢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呼吸都急促起来。
“阿爷，阿奶，”她站起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能……我能再问问您儿子丢时的样子吗？还有……你们有他的照片吗？”
买买提正蹲在门口编筐，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浓浓的悲伤覆盖。他放下手里的柳条，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有一张，是他刚满两岁时拍的，就一张，藏在箱子底下呢。”
“能……能让我看看吗？”阿依古丽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帕提古丽看她神情急切，虽然疑惑，还是转身从炕头的木箱里翻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裹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很小，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是个穿着小褂子的幼儿，坐在土炕上，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阿依古丽昨天特意约了阿卜杜拉过来，说有重要的事找他。此刻见他进来，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照片递到他面前，声音发颤：“阿卜杜拉，你看！你快看这个！”
阿卜杜拉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本想抱怨几句，目光落到照片上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停，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张脸……
他小时候的相册里，有一张两岁时拍的照片，穿着开裆裤，坐在养父母家的沙发上，也是这样圆圆的脸蛋，这样笑起来露出两颗门牙的样子！甚至连眉眼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这是……”阿卜杜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指尖触到照片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随即又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买买提大叔和帕提古丽阿奶的儿子，1981年在巴扎上丢的，当时刚满两岁。”阿依古丽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泪却忍不住涌了出来，“你说你是1992年被养母在泉边发现的，当时也是两岁左右……阿卜杜拉，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阿卜杜拉猛地看向买买提和帕提古丽，看着他们饱经风霜的脸，看着他们眼里那抹挥之不去的悲伤，再想起自己养父母临终前说的“在泉边捡到你时，你身上裹着块旧棉布”，想起自己对这个村子莫名的熟悉感，想起那口老泉……
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不是被丢在巴扎上，而是不小心掉进了那口神秘的泉里，穿越到了1992年！这1985年的坎儿孜村，根本不是陌生的地方，而是他真正的家！眼前这两位老人，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亲生父母！
“扑通”一声，阿卜杜拉双腿一软，跪倒在买买提和帕提古丽面前，眼泪汹涌而出，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喊不出“爸”，也喊不出“妈”，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买买提和帕提古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年轻人怎么了。
“孩子，你这是咋了？”帕提古丽连忙想去扶他。
阿依古丽拦住了老人，哽咽着说：“阿爷，阿奶，他……他可能需要点时间。”
阿卜杜拉哭了很久，像是要把二十多年的委屈和迷茫都哭出来。等他稍微平静些，阿依古拉把他拉到院子外的杨树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轻声问：“现在信了吗？”
阿卜杜拉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养母说，捡到我时，我怀里揣着一块绣着巴旦木图案的棉布……刚才我看到帕提古丽阿奶围裙上的补丁，就是那个图案。”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阿依古丽，眼神复杂：“你早就猜到了？”
“我也是昨天才突然想到的。”阿依古丽摇摇头，“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是你。”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阿卜杜拉，你找到家了。”
阿卜杜拉看着她带泪的笑脸，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这事……暂时别告诉他们，好吗？”
“为什么？”阿依古丽愣住了。
“我还没准备好。”阿卜杜拉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我想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他们说。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未必能一下子接受。等我想清楚了，我们一起告诉他们，好吗？”
他眼里的恳求让阿依古丽无法拒绝，她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卜杜拉看着阿依古丽，忽然开口：“你也是穿越来的，对不对？”
阿依古丽愣了一下，随即坦然地点头：“是，我来自2025年。”
“我就知道。”阿卜杜拉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你对村里的事太懂了，又太不懂了，跟我一样，像个闯进别人故事里的人。”
“那你呢？”阿依古丽好奇地问，“你在2025年是做什么的？”
“牙医。”阿卜杜拉挠了挠头，“每天跟牙钻打交道，没想到会跑到这里来。”他看着她，“你呢？”
“师范大学学生，还没毕业。”阿依古丽说，“我是为了找我父亲才来的，我怀疑他也来过这里。”
两人坐在白杨树下，第一次坦诚地说起自己的来历，说起2025年的世界——高楼林立的城市，能视频通话的手机，不用出门就能买到东西的网络，还有那些在1985年的人看来像天方夜谭的科技。
“你说以后村里会通水泥路？拖拉机换成小汽车？”阿卜杜拉听得眼睛发亮。
“不止呢，”阿依古丽笑着说，“学校会盖成楼房，有暖气，有电脑，孩子们能通过屏幕看到外面的世界。”
“真好啊。”阿卜杜拉感叹道，随即又有些怅然，“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会的。”阿依古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既然泉能把我们送来，就一定有办法把我们送回去。”
从那天起，阿依古丽和阿卜杜拉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他们成了彼此在这个年代唯一的“同类”，分享着只有对方能懂的秘密和思念。
阿卜杜拉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带刺，他会主动帮买买提挑水，帮帕提古丽劈柴，虽然还是不太会说话，但眼里的温柔藏不住。他看阿依古丽的眼神也变了，会在她给孩子们上课时，悄悄站在窗外看她；会在她和阿米娜、古丽巴哈尔说笑时，远远地望着，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他喜欢她的善良，看她帮帕提古丽缝补衣服时认真的样子；喜欢她的执着，为了寻找父亲的线索，一遍遍去泉边查看；更喜欢她偶尔露出的脆弱，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月亮偷偷掉眼泪的样子。
而阿依古丽也发现，阿卜杜拉其实是个很可靠的人。他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会在她挑水时，悄悄走过来接过扁担；会在她被村里的小孩问“你的家到底在哪里”时，站出来岔开话题；会在她对着1985年的煤油灯发愁时，笨拙地安慰她“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聪慧也让她佩服，看着他拿着村里的老式算盘，却能很快算出复杂的账目；看着他研究那台破旧的收音机，说“原理跟未来的播放器差不多”。
这天，两人又去了泉边。阿卜杜拉捡起一块石头，这次没有扔出去，而是握在手里，看着泉水说：“等我跟爸妈相认了，我们一起在泉边等，说不定哪一天，就能被送回去了。”
“嗯。”阿依古丽点点头，风吹起她的头发，拂过脸颊，有些痒。
阿卜杜拉看着她，忽然伸手，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微凉，触到她皮肤时，两人都像被电到一样顿了一下。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泉水叮咚的流淌声。阿卜杜拉的眼神深邃，像泉底的光，映着阿依古丽的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阿依古丽的脸颊发烫，低头跟着他往回走。
月光洒在土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泉边的藤蔓，在两个“异乡人”的心里悄悄蔓延、生长。
他们都知道，未来充满了未知，不知道能不能回到2025年，不知道阿卜杜拉和亲生父母相认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不知道阿依古丽能不能找到父亲的线索。
但此刻，身边有彼此，似乎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阿依古丽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卜杜拉，他正低头看着路，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忽然觉得，就算暂时回不去，能在1985年的秋天，遇到这样一个人，或许也是命运的另一种馈赠。
而她不知道的是，艾克拜尔已经注意到了她和阿卜杜拉之间的亲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来村里的目的，远比“报恩”要复杂得多，而阿依古丽和阿卜杜拉的存在，似乎正在打乱他的计划。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