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璞玉》Kitty猫儿

10、“为你”举办的宴会

　　自那晚修复室的深夜依靠之后，苏晚与沈砚清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质变。那层名为“客气”与“感激”的薄纱被彻底揭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共生的黏着。

　　苏晚不再纠结于是否“打扰”对方，他开始习惯在遇到任何难题——无论是专业上的，还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烦恼时，第一个想到沈砚清。而沈砚清，似乎总能预料到他的需求，永远在他开口之前，就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这天，沈砚清来接他下班时，并未如常直接带他去工作室或餐厅，而是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纸袋。

　　“换上吧，晚上带你去个地方。”沈砚清的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苏晚疑惑地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套折叠整齐的礼服。深藏青色的西装，面料触手温凉细腻，剪裁极佳，搭配着白色的丝质衬衫和一条低调的深灰色领带。没有明显的品牌logo，但苏晚知道，这必定是价值不菲的高级定制。

　　“这是……？”他有些无措。他从未需要出席需要穿着如此正式礼服的场合。

　　“一个私人艺术沙龙，规模不大，但今晚到场的有几位是古代织物研究领域的泰斗，对你手头那个民俗织物项目会有帮助。”沈砚清解释道，语气平淡，却精准地命中了苏晚的软肋。

　　果然，苏晚眼中的犹豫瞬间被专业的渴望所取代。能见到顶尖的学者，或许还能当面请教……这诱惑太大了。

　　他抱着礼服，去休息室更换。当他走出来时，明显感觉到沈砚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欣赏，更像是在检视一件被打磨妥当、即将展出的私有藏品。

　　“很合身。”沈砚清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走上前，亲手为他调整了一下领带结。他的手指灵巧，动作自然，指尖偶尔擦过苏晚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沙龙设在市中心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苏晚就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倾倒的星河。室内灯光柔和，衣香鬓影，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手持香槟，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优雅的香水味和悠扬的古典乐。

　　这里的一切，都与苏晚熟悉的那方安静狭小的修复室截然不同。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一种格格不入的自卑感悄然蔓延。

　　“跟着我。”沈砚清的手臂轻轻环上他的后背，是一个引导兼保护的姿态，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

　　他带着苏晚，径直走向几位正在交谈的老者。沈砚清显然是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他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从容不迫地与众人寒暄，然后将苏晚引荐过去。

　　“这位是苏晚，我正在合作的修复师，尤其在绢本和织物修复方面极有天赋。”沈砚清的介绍简短而有力，直接将苏晚置于一个备受重视的位置。

　　那几位学界泰斗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苏晚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是机械地按照沈砚清事先提醒过的礼仪与人问候。

　　然而，当话题转入他熟悉的专业领域，谈及某种失传的织染技法时，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忘记了紧张，开始认真地阐述自己的发现和困惑。他的观点独特，引用的资料冷僻而精准，很快便赢得了老学者们赞许的目光。

　　一场热烈的讨论就此展开。苏晚沉浸其中，仿佛又回到了让他安心的工作台。

　　沈砚清始终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并不多言，只是偶尔在苏晚需要佐证时，恰到好处地补充一两句，或是当他被某个尖锐问题问住时，不着痕迹地帮他化解。他像一个最高明的舞伴，引导着苏晚在这陌生的社交舞台上，跳出了一支漂亮的独舞。

　　中途，苏晚想去洗手间。离开沈砚清身边，独自穿过人群时，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再次袭来。周围投来的目光似乎都带着评估，低语声也仿佛在议论他这个“闯入者”。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有些仓皇。

　　当他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沈砚清就等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倚着墙，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不适。

　　“还好吗？”沈砚清问，递给他一杯温水。

　　苏晚接过水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那点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还好。”他小声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你，沈先生。”

　　谢谢你的礼服，谢谢你的引荐，谢谢你的……解围。

　　沈砚清看着他低垂的、泛着柔光的睫毛，声音低沉而清晰：“晚晚，你看，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可怕。当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接触到核心的圈子，那些曾经轻视你的人，连仰望你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话语像带着魔力，为苏晚描绘出一个强大的、值得憧憬的未来图景。

　　“而我会带你，站上那个位置。”

　　回程的车上，苏晚因为疲惫和一点点兴奋过后的小酌，有些昏昏欲睡。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沈砚清侧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他散落的额发拨开。动作小心，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而，在他深邃的眼眸底部，翻涌的却是与这温柔动作截然不同的、浓稠的占有欲。

　　他知道，今晚的沙龙，不仅仅是一次专业的引荐。更是一次成功的“展示”和“隔离”。他让苏晚见识了更高处的风景，也让他亲身体会到，离开自己的庇护，他在那个圈子里将是何等孤立无援。

　　他在苏晚的潜意识里，深深地刻下了一行字：
　　唯有在我身边，你才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