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主角喊名字救命》汐月桃花妖

2、第二章

　　盛夏的风从云层打着旋儿，掠过树梢，钻进华蓝中学的高二五班。

　　体委正焦头烂额地在课桌间穿梭，催促下周运动会报名。沈池趴在桌上，对这一切并不关心，只是盯着自己若隐若现的手：指尖正透着地面的颜色。

　　他自从意识到自己身处一本名叫《幻梦》的书里，就开始企图用各种办法来打破路人甲的局限，他能看见别人头顶的编号，存在感也很稀薄，这些都没什么。但特定规则下触发的被动却让他很头疼。

　　起初他无论走到哪都是背景板，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开始当围观群众，但现在一张报名表扇风带火“啪”的一声，连带着周围挡起的微尘，拍在他桌上，“帮帮忙！实在没人了！一千五、立定跳、接力都靠你了！”

　　体委焦头烂额地穿梭最终还是来到了他面前。又来了，路人甲就该是块砖？沈池心底泛起一丝不耐，看着指尖透明又渐渐凝实，他没抬头。

　　《幻梦》这本书的主人公身上，总是骤然打下不合时宜的追光灯。但自己这副原主的身体，或者原路人甲的消失，就是因为故事线不再需要他？所以自己才会偶然穿了进来？

　　突然旁边一声嗤笑飘入耳中，沈池能感觉到林秋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等深想，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令他转过身，对上那双漂亮又冰冷的眼睛。说来也奇怪，他不明白这本书的主角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林秋序这本书的主角受，身世不说悲惨，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父亲家暴，母亲早亡，偏偏遇上个主角攻，以为是救赎，没想到最终在26岁遇到了个自杀的结局。

　　短短几秒，对方嘴角还未散的嗤笑慢慢收起，眉头紧蹙，眼神里的戏虐逐渐变成了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沈池有些莫名地看着对方瞬间冷下去的脸，迅速收起了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怜惜——算起来，对方可比自己还多“活”了三年呢。

　　只是从这天起，诡异的“巧合”接踵而至。

　　商场、迟到的小路、喧闹的小吃街……沈池总与林秋序“意外”相撞。起初，林秋序眼中是惊讶，但随着次数激增，那份惊讶迅速被阴沉的怒火取代。沈池明白，自己在这位主角眼里早就和变态跟踪狂没什么区别。

　　但他并不想理会。

　　毕竟看着这帮比自己小的高中生，都是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他计较什么？这个莫名的世界，才是占据了他的大半心神。他很烦躁，但他想不通。

　　放学沿着大槐树的院落，第三棵起就是爷爷家，推开院门，老人正佝偻着背在院子里侍弄那几盆半蔫的花。

　　沈池含糊应了一声，就快步上了楼。这栋位于镇子边缘的老房子，是老人接纳了落魄父亲带回的他后，执意让他住下的地方。十几年的隔阂，让爷孙间的沉默成了习惯。况且书中也并没有讲，可这次直到他踏上楼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沈池身形顿了一下，又很快抛之脑后。

　　周三大课间，他一溜烟滑进空旷的厕所隔层，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并没有人在意他，有时候懒了就旷会课，或者躲下操。只是这次他没想到，再一次对上刚小解完的林秋序。

　　空气一时顿了几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他准备拐个弯儿，实在不行假装是过来洗手的，但还没来得及走到洗手池，沈池眼前猛地一花！脚踝处传来剧痛，天旋地转间，后背被狠狠砸上冰冷的瓷砖，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让他眼前发黑。

　　一道气息很快压了上来，那身影动作快得惊人，他缓了好几秒，才看清将他死死摁在墙上的人。

　　混杂着血腥和愤怒的热气在他耳边摩擦，“你究竟想干什么？是变态吗？”声音哑的像砂纸，沈池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后槽牙紧咬的声音还在咯吱咯吱作响。

　　不等他反应，愤怒中的林秋序顺手抄起了旁边清洁工遗落的拖把杆。

　　“砰——”

　　唇角还没张开，剧痛和黑暗就再次吞噬了他，昏迷前沈池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字“操”。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像沉船艰难浮出水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额角传来钝痛。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是校医。

　　“有同学发现你晕倒在厕所隔间外面，头上有伤，就把你送来了。” 沈池张了张嘴，喉咙干的发不出音。

　　记忆的最后，定格在林秋序那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以及带着风声的当头一棒——他被爆了头，昏死在厕所。

　　他艰难抬起一只手，扶住缠绕了好几圈绷带的头。头颅里仿佛塞满了沉重的铅块，又像坐在剧烈颠簸的飞机上，整个人上天入地，晕得厉害，恶心又想吐。

　　沈池忍不住闭上眼，磨了磨后槽牙低骂出声，“兔崽子。”

　　他还没躺下几分钟，一个皮肤黝黑、左手带着护腕的男生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张单子，是体委。

　　明天周四是校运会的时间，正好开两天，随后周末放假。

　　沈池看着递过来的报名单，那张单子上，林秋序和他的报名项目有百分之九十的重合度。“沈同学，我最后再和你确认一遍，你所报的项目。”他指尖轻轻摩挲，似乎摸到一些规律：在那些无关紧要的日常里，他就像空气。可一旦涉及到林秋序，或者像运动会报名这种全班聚焦的“事件”，他那该死的背景板光环就会失效，被迫站到灯光下，任人分配。

　　回忆起那张黑掉的脸，他抬头又问，“你是不是和所有人确认了一遍明天报的项目。”

　　男生点了点头，“是啊。”

　　沈池霎时明白——他都能想到林秋序阴着脸盯着这份名单，还没转身来找自己。

　　却又发现人早已尾随他进厕所，还盯着他的裤子拉链看半晌。

　　这不把人往死里揍才怪吧，但话说回来，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背景板能引起林秋序这位主角的注意。

　　低微的存在感在班里是出了名的，在旁人眼里近乎透明——无论见过多少次面，最终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好像有这么个人”的印象。

　　傍晚，夜色深沉。

　　从医务室回到家，沈池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他小心拆了纱布避着头上的伤，赤脚踩在瓷砖上，无意识地抬手，目光落在镜中自己手指的轮廓上，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中的微尘里。

　　十分钟后，他关掉水龙头，抬手抹开镜面的水雾。指尖依旧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这次持续的时间，似乎比上次在教室更长了……

　　“咔嚓！”一声脆响突兀地在耳畔炸开！沈池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楼上传来的动静，他迅速穿好衣服推开浴室门往上跑，家里地方不大，而二楼只住着他一个人。

　　到了卧室，炸裂的景象更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窗户的玻璃碎裂一地，留下一个硕大狰狞的破口。夜风裹挟着碎片呼啸而入。

　　而在那片闪着寒光的狼藉之中，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地站着——是林秋序！

　　沈池大脑一片空白，这人浑身是伤，身上的衣服差点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数不清的细小裂口遍布全身，鲜血渗出，滴落在玻璃碎渣上。月光下，他紧绷的身形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直直射过来，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

　　他满脑子都在想。不至于吧?白天才被这人一棍子放倒，晚上又过来找麻烦?直到楼下爷爷焦急的砸门和询问猛然响起！他才从这骇人景象中回神。

　　“没事爷爷！”

　　“旧箱子碰下来砸了玻璃！明天收拾！您歇着吧！”

　　狂跳的心脏，在嘶哑回应声中泄露，他竭力稳住呼吸，直到门外动静平息，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松懈——沈池猛地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窗边的林秋序。

　　与此同时，楼下的叫骂还时不时传来两句，他听不真，贴墙挪到窗边，望下去。昏暗中，一个男人在槐树下烦躁地转了两圈，嘴里骂骂咧咧。他又回头看，借着月光沈池这才看清眼前这人脸上的擦伤和嘴角的血迹。

　　就在对上林秋序目光的刹那，眼中翻腾着惊涛骇浪，一种混杂着惊愕、难堪，甚至是一丝……狼狈的复杂神情飞快闪过。沈池看得出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身体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残留的碎玻璃，鲜血混着污渍淌下，却像是并不关心。

　　思绪一转，他从僵住的林秋序身上，又挪回楼下，沈池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消失在青石板路尽头，才敢松一口气，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幸好，没被发现。他也不知道这庆幸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后这个破窗而入的麻烦。

　　林秋序盯着眼前背对自己的背影，声音干涩沙哑，“你……？”他像是才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在跃入窗户的刹那，林秋序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被人目睹如此狼狈的闯入，还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的目光茫然扫过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最终定格在自己脚下这片狼藉的源头——那扇被他砸碎的窗户上。巨大的羞耻感和无措感淹没了他，他甚至无法理解沈池为何没有立刻报警或大喊呼救。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找回一丝声音的掌控力。

　　沈池顿了几秒，没说话。

　　因为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想起一个模糊的念头：主角每次被父亲家暴跑出家，都会躲进没人住的阁楼……可书中写的……？沈池的心脏骤然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书里那个“没人住的阁楼”，指的正是……他现在站的这间房？

　　那原来的“沈池”呢？

　　那个本该住在这里的“路人甲”……是不是因为“不需要”了，所以……就消失了？

　　空气凝固，只剩下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和血滴落地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