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妖王遇见“钢铁直女”》徐北溟

36、日常

　　晨光熹微，妖王宫从沉睡中苏醒。

　　云芷尚在榻上拥被酣眠，一条雪白的狐尾无意识地搭在身侧。

　　早已“待机”结束、完成自我系统校验的钢小铁，正面临着她化形后的第一个重大挑战——独自着装。

　　她站在衣柜前，里面挂满了云芷命人为她准备的各色衣裙，从飘逸的广袖流仙裙到利落的骑射服，琳琅满目。

　　小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墨蓝色的眼眸里全是面对复杂算法般的凝重。

　　“任务：选择并穿着适宜今日活动的覆盖物。”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一件件衣物，“材质分析：丝绸，柔软度高，易产生褶皱，防御性零；棉麻，透气性好，耐磨性中等；锦缎，反光率高，视觉吸引力强，但行动不便……”

　　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一件月白色的道袍，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根据环境参数（陛下寝殿，温度适宜，无剧烈活动需求）及潜在任务（侍奉陛下晨起、可能处理文书），选择标准应兼顾舒适度、美观度及最低限度的功能性……”

　　云芷被她那边的窸窣动静和念念有词吵醒，慵懒地掀开眼皮，就看到小铁对着一柜子衣服，表情严肃得像在推演护山大阵。

　　“小铁，”云芷带着浓重的睡意开口，“你是在给衣服相面吗？”

　　小铁立刻转身，手里还拿着那件鹅黄色襦裙，神情认真：

　　“陛下，我在进行最优着装决策。

　　目前候选方案一：鹅黄襦裙，视觉愉悦度评分8.5，但存在绊倒风险；

　　方案二：月白道袍，行动便利性评分9.0，但色彩饱和度较低，可能不符合陛下审美偏好……”

　　云芷扶额，哭笑不得：“随便穿一件就行，本王看着都挺好。”

　　“ ‘随便’ 不符合最优决策逻辑。”小铁坚持道，目光又扫向衣柜，“或许需要建立一个综合评分模型，权重分配：陛下观感40%，行动便利30%，环境适应性20%，材质耐久10%……”

　　云芷终于受不了，抓起手边一个软枕扔过去，精准地落在小铁脚边：“穿那件鹅黄的！再磨蹭早膳都凉了！”

　　接收到明确指令，小铁立刻停止了运算：“指令确认。”她利落地拿起那件鹅黄色襦裙，然后……动作卡住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结构复杂的衣裙，又抬头看看云芷，眼神里透出一丝罕见的茫然：

　　“陛下，‘穿着’此物的具体步骤流程缺失。数据库仅有理论概述，无实操数据。”

　　云芷看着她拎着裙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只找不到洞口的小动物，心头那点被打扰的不悦瞬间化为宠溺的笑意。

　　她认命地起身，走到小铁身边：“抬手。”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云芷亲身示范兼手动教学，如何穿襦裙、系带子、整理衣襟。

　　小铁学得极其专注，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复制，嘴里还不时念叨：

　　“记录：步骤一，将‘片’状物穿过头部，开口置于前方。

　　步骤二，将长条状附属物自后向前环绕，于胸前打结，需注意松紧度，以不影响呼吸为基准……”

　　“陛下，这个结的样式是否具有特定含义？是‘平安结’还是‘如意扣’？其结构强度如何？”

　　“陛下，左右两片衣襟的重叠面积是否有标准要求？过多是否浪费材料？过少是否存在……走光风险？”

　　云芷一边帮她系着最后的腰带，一边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闭嘴，穿个衣服哪来那么多问题？记住样子就行！”

　　小铁摸了摸被戳的额头。

　　数据记录：陛下施加轻微物理纠正。

　　关联情绪：疑似‘不耐烦’？

　　她乖乖闭嘴，但眼神依旧在仔细观察云芷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努力录入“标准着装流程”。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小铁站在琉璃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身着鹅黄衣裙、墨发披肩、眉眼清丽的陌生少女，内部系统似乎在进行剧烈的数据冲击。

　　“视觉反馈：与数据库中原有形象匹配度低于1%。确认此为当前有效形态。”她转向云芷，不确定的求证，“陛下，此形象……是否符合‘好看’标准？”

　　云芷看着她那副求表扬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忍着笑，故意拖长了调子：“嗯……马马虎虎，尚能入眼。”

　　小铁立刻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开始分析：

　　“‘马马虎虎’为模糊评价。

　　‘尚能入眼’表示基本合格。

　　问题可能出在色彩搭配或款式选择上。

　　是否需要更换为饱和度更高的红色系？

　　或者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款式？”

　　云芷终于破功，笑得弯下腰，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行了行了，很好看！快走，用膳去，本王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用早膳时，小铁依旧保持着观察学习的姿态。

　　当云芷夹起一块小巧的水晶糕时，小铁忽然开口：

　　“陛下，根据‘享受’协议，进食时应充分咀嚼，以提升味觉体验及促进消化。

　　您刚才咀嚼次数为八次，低于建议值十五次。”

　　云芷动作一僵，瞪向她：“你连本王嚼几下都要数？”

　　小铁一脸理所当然：“数据采集是进行行为优化的基础。

　　此外，您用膳速度超出平均值的百分之二十，可能增加胃肠负担。建议调整。”

　　云芷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水晶糕直接塞进小铁嘴里：“吃你的！食不言寝不语，这也是规矩！”

　　小铁被堵了嘴，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墨蓝的眼睛却还眨巴着，似乎在默数自己咀嚼的次数，以验证“十五次”的建议是否合理。

　　午后，龟丞相慢吞吞地前来禀报事务。

　　汇报完毕，他习惯性地对着云芷身侧的位置拱了拱手，以示对这位陛下心腹的礼节。

　　然而，此刻站在那里的是身形娇小、面容稚嫩的小铁。

　　龟丞相动作做完，才反应过来，浑浊的老眼眨了眨，似乎有点尴尬。

　　小铁却立刻进入了响应模式。

　　她回忆着数据库中关于“回礼”的有限资料，学着龟丞相的样子，也一本正经地、动作略显僵硬地朝着龟丞相拱了拱手，表情严肃，如同完成一个重要的交互指令。

　　龟丞相：“……”

　　云芷：“噗——”

　　龟丞相僵在原地，收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小铁却以为自己的动作不够标准，又调整了一下拱手的高度和角度，再次一揖，认真问道：“龟丞相，此回礼姿势数据是否完整？力度、幅度、持续时间是否有更精确参数？”

　　龟丞相的胡子抖了抖，求助般地看向云芷。

　　云芷笑得肩膀直抖，挥挥手让一脸懵的龟丞相赶紧退下，然后拉过还在研究拱手姿势的小铁，戳着她的脑门：

　　“傻姑娘，那是同僚之间的礼节，你如今这般模样，点头微笑便可，谁让你学他那套老古板作揖了？”

　　小铁若有所思：

　　“原来礼节形态需根据自身外观形态进行调整。

　　数据库更新：当前形态适用礼节：‘点头’，幅度约15°。

　　‘微笑’，嘴角上扬角度约10°-15°。”

　　她尝试着对云芷扯出一个弧度精确的“微笑”，看起来……更像面部肌肉抽筋。

　　云芷看着她这笨拙又努力的样子，将她搂进怀里揉了揉：“罢了罢了，本王的小铁怎么都可爱，这些虚礼，慢慢学便是。”

　　小铁靠在云芷温暖的怀里，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嗓音，感受着那轻柔的抚摸，内部关于“礼节参数”的运算渐渐停止，转而记录下一条新数据：

　　“陛下拥抱时，核心温度上升，系统运行平稳度提升。此行为标记为‘高价值互动’。”

　　是夜，沐浴完毕。

　　小铁穿着柔软的寝衣，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那柄玉梳，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看着镜中云芷披散的墨发，又看看自己如今同样需要打理的长发，陷入了新的逻辑困境。

　　“陛下，”她转过头，神情严肃地发问，“根据能量守恒与效率原则，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一种‘互助梳发’协议？即，我为您梳理左侧，您为我梳理右侧，同步进行，可节省百分之五十的时间。”

　　云芷正对镜涂抹香膏，闻言从镜中睨了她一眼：“你想得美。乖乖坐好，本王今日累了，你来给本王梳。”

　　“指令确认。”小铁立刻放弃了自己的“优化方案”，走到云芷身后，拿起梳子。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均匀，但因为手指变得柔软，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比之从前，更多了几份温柔。

　　梳着梳着，她看着镜中云芷惬意眯起的狐狸眼，忽然停下动作，俯下身，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云芷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云芷的鬓边。

　　云芷微微一怔：“怎么了？”

　　小铁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运用还不甚熟练的依赖腔调：“陛下，今日‘取悦陛下’任务完成度，请进行评估。”

　　云芷反应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反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评估结果：尚可。就是话太多，规矩太多，像个小小管家婆。”

　　小铁抬起头，墨蓝的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管家婆’是新型号吗？其职能与‘护卫’、‘助手’有何区别？需要加载新的技能模块吗？”

　　云芷：“……”

　　她决定放弃沟通，直接将这个满脑子代码和协议的小傻瓜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睡觉！明天再研究你的‘新模块’！”

　　寝殿内，烛火熄灭。

　　小铁在黑暗中，习惯性地以标准姿势躺好，但很快，一条暖呼呼、毛茸茸的狐尾就霸道地缠了上来，将她捞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记录：”她往那温暖源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完成今日最后一条日志，“今日学习项目：着装、礼节、情感表达模拟。核心结论：人类交互协议复杂度高，但……回报率极高。尤其‘拥抱’与‘被拥抱’，效益评分：满分。”

　　然后，她学着云芷的样子，放松身体，沉入了属于“人类”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