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43、第 43 章

　　瑶光集的内堂布置得清雅舒适，燃着淡淡的檀香，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董老板捧出好几个锦盒，里面陈列着各式新颖别致的首饰，有仿竹节形态的碧玉簪，有坠着细碎蓝宝宛如星河的步摇，有雕刻着缠枝蔷薇的银镯……每一件都独具匠心，不落俗套。

　　周落萦兴致勃勃，将每一样自己觉得有趣或特别的饰品拿起，先细细对陆景渊描述它的样式、颜色和巧思之处，然后才递到他手中，引导他的指尖去触摸、感受那精雕细琢的纹路、冰凉的玉石触感或是流苏摇曳的灵动。

　　“景渊，你摸，这支簪子的顶端是一片卷起的荷叶，上面还停着一只小小的蜻蜓，翅膀薄得像真的……”
　　“这只镯子内侧刻了一圈连绵的云纹，戴在手上转动时，手感会很有趣……”

　　陆景渊安静地听着，手指依言细细摸索，他虽看不见，却似乎能通过她的描述和指尖的触感，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些精巧物件的轮廓。他紧绷的神经在这专注的“欣赏”过程中，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周落萦拿起一枚镶嵌着珍珠的银杏叶状胸针时，董老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手道：“哎呦！瞧我这记性！娘娘，您可还记得，大约半年前，您最后一次来小店时，曾随手在纸上画了一株兰草的图样？当时您说觉得单调，不甚满意，随手揉了纸团。小人……小人斗胆，觉得那兰草形态清逸，线条优美，扔了实在可惜，便偷偷留存了下来。”

　　他边说边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小心保存的卷轴，展开后，上面正是一株墨笔勾勒的兰草，虽确是信手涂鸦，笔触略显潦草，但形态飘逸，自有一股清雅风骨。

　　“小人就照着这个样式，稍加润色，制作了几支兰草发簪，没想到推出后极受欢迎，早已售罄了。”董老板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敬佩。

　　周落萦闻言十分惊讶，接过那图纸看了看，赧然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我不过是随便画画的，当不得真。定是董老板你手艺精湛，化腐朽为神奇，做出的发簪才这般受欢迎。”

　　“娘娘过谦了！”董老板连连摆手，神情恳切，“小人只是个手艺人，依样制作罢了。娘娘这份灵思与画工，才是灵魂所在！不瞒娘娘，小人一直盼着您何时能再来，定要恳请您多留下些墨宝。后来听闻您大婚，入了宫，还以为……没想到今日竟能再见娘娘，真是小人的荣幸！”

　　他越说越是激动，向前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意：“日后，娘娘在宫中若还有设计饰物的雅兴，无论画出什么样的图样，只需派人送来，小人必定倾尽所能，为您将图样制成实物，定不会辜负了娘娘的巧思！”

　　周落萦被他这番话说得心中微动，看着那张自己早已遗忘的兰草图，一种奇异的、被认可的感觉悄然滋生。她正欲开口回应，身旁的陆景渊却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呛咳，打断了她的话头。

　　周落萦立刻转头，关切地递上一杯温茶，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怎么了？可是方才在外头喝了风，不舒服了？”

　　陆景渊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顺了顺气，脸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些，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无事，只是喉咙有些痒。”

　　周落萦仔细看了看他，见他确实不像有大碍，这才稍稍放心，但心思已被打断，便没再接董老板的话茬。她又仔细挑选了几件特别合眼缘的首饰，最后，还特意为陆景渊选了一块上好的青玉雕成的鱼形玉牌，玉质温润，鱼形流畅饱满，寓意吉祥。她亲手将玉牌系在他的腰间，青玉与他常服的淡雅颜色相得益彰。

　　离开时，董老板亲自将二人送至门口，趁着周落萦搀扶陆景渊上车的间隙，他又压低声音，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娘娘，小人的话，还望您思量。莫要磨灭了您这份难得的天赋。”

　　回宫的马车上，陆景渊一直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沉郁，仿佛还沉浸在方才那阵不适，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中。而周落萦，靠在车壁上，目光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心思却早已飘远，反复思量着董老板最后的那几句话。

　　“莫要磨灭了您这份难得的天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勾勒着一个模糊的、属于她自己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