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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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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轩内,死一般的寂静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
那一地狼藉的、承载着绝望的碎画纸,早已被胆战心惊的宫人收拾干净,仿佛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可有些东西,比纸屑更难清理,它们沉淀在空气里,凝固在每一次呼吸中。
陆景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知道周落萦就在这屋子里,他的耳朵没有捕捉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可是,他感觉不到她。
这种感觉比黑暗更可怕。黑暗只是剥夺了光明,而此刻,他仿佛被放逐到了一片虚无之中。他听不到她翻书的声音,听不到她斟茶时细小的水流声,听不到她衣裙摩擦的窸窣声,甚至……连她清浅的呼吸都捕捉不到。晚上,他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身侧冰冷空荡。小岭子怯生生地告诉他,娘娘在外间的贵妃榻上安歇。
用膳时,食不知味。他不知道她是否坐在他对面,还是根本未曾入席。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一个没有实体的存在,充斥在整个空间,却又与他彻底隔绝。
这种被无形之物包裹、吞噬的感觉,让他内心的恐慌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超过了愤怒,超过了嫉妒,变成了一种原始的、对彻底失去的恐惧。
今天,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片吞噬一切的死寂。
“周落萦!”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朝着空茫的四周大声嘶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你说话啊!你解释啊!回答我!”
屋内,只有他声音的回响,除此之外,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连窗外偶尔的鸟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来人!”他像困兽般咆哮。
小岭子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发抖:“殿……殿下……”
“告诉我!娘娘在哪里?!”他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小岭子的衣襟。
“娘娘……娘娘她在……在东窗下的书桌旁坐着……”小岭子吓得魂不附体。
陆景渊一把推开他,凭借着记忆和一股蛮横的冲动,踉跄着冲向窗边的书桌。盲杖胡乱地点着地,险些绊倒。他的手在空中急切地摸索,终于,触碰到了一片熟悉的、柔软的布料——是她的衣袖。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五指猛地收紧,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说话!”他对着她所在的方向低吼,面容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你说话啊!你哑巴了么?回答我!”
他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和冰凉,感受到她脉搏在自己掌下微弱的跳动,可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挣扎,没有抽泣,甚至连一丝因疼痛而引发的战栗都没有。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任由他施加暴力。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彻底击垮了他。
“这个屋子里关了一个瞎子!”他绝望地、一字一顿地嘶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血来,“现在……又多了一个哑巴么!说话——!”
最后两个字,已是声嘶力竭,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哀求。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手腕上传来的、她沉默的体温,和这弥漫一室、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冰冷彻骨的寂静。周落萦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彻底的沉默,筑起了一道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的墙。而他疯狂的质问和紧攥的手,除了在她腕上留下淤青,再也无法触碰到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