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51、第 51 章

　　皇后带着太医匆匆赶到静思轩时，看到的是外间贵妃榻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周落萦，以及坐在榻边、脸色比她更惨白的陆景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

　　周落萦见到皇后凤驾，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起身行礼，嘴唇艰难地翕动着，试图说出“参见母后”这四个字。

　　然而，她的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气流艰难穿过声带带来的、细微的嘶哑摩擦声。

　　她愣住了，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喉咙，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死寂之外的情绪——惊慌和难以置信。

　　皇后被这一幕骇住了，也顾不得礼仪，快步上前扶住周落萦的肩膀，连声问道：“落萦？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快，太医，快给皇子妃瞧瞧！”

　　太医连忙上前，先是仔细检查了她的口腔、喉咙，又请了脉，面色愈发凝重。他询问一旁侍立的宫女：“娘娘这样子，不言不语，有多久了？”

　　宫女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呆坐在榻边的二皇子，小声回道：“回太医，娘娘这样……不声不响，已有四五日了。”

　　太医沉吟片刻，转身向皇后躬身回禀：“回皇后娘娘，皇子妃娘娘的口腔、咽喉、声带均未见明显红肿溃烂等病灶。依微臣看，娘娘此症……并非喉疾，更像是……癔症。”

　　“癔症？”皇后蹙眉。

　　“是。”太医斟酌着用词，“此症多由情志不舒、忧思惊惧过度所致。心主神明，七情过极则伤神。娘娘许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神受损，郁结于内，导致……不愿言语，不愿与人交接。此乃心病，非寻常药石可速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娘娘手腕的伤势，皮肉红肿，筋脉略有损伤，幸而未伤及骨骼。用些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膏药外敷，加以时日，应可痊愈。”

　　太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在陆景渊的心上。

　　“极大的刺激……”
　　“心神受损，郁结于内……”
　　“不愿言语，不愿与人交接……”
　　“心病……”

　　原来，她不是故意不理他，不是用沉默惩罚他。
　　是她被他……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他那疯狂的猜忌、刻薄的言语、以及最后那场毁掉她心血的暴力，像一场无形的风暴，彻底摧毁了她内心的堤坝，让那沉重的痛苦淹没了她发声的能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困在黑暗里的可怜人，却原来，他亲手将她拖进了一个连声音都被剥夺的、更深的牢笼。

　　“心病……”陆景渊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他对她的伤害，远比他想象中要深重千倍、万倍。

　　皇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又看了看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呆坐的儿媳，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痛心与无奈。这静思轩，何时才能迎来真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