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53、第 53 章

　　皇后离开后，周落萦缓缓从贵妃榻上站起身。她依着皇后的话，需要“收拾一下”。

　　她走回内室，那个她与陆景渊共同居住了数月的地方。她没有去看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皇后和宫中赏赐的珠宝首饰，也没有去动衣柜里那些华美却沉重的宫装。她只是默默地打开一个不起眼的衣箱，从最底下，取出了她入宫时穿的那身简单的、料子寻常的衣裙。

　　换上这身熟悉的旧衣，仿佛也卸下了这几个月强加在身上的、属于“二皇子妃”的沉重枷锁。

　　然后，她环顾这间静思轩。

　　皇后让她收拾，可她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她需要、或是她想带走的。

　　那些赏赐，是皇家的恩典，不是她的。
　　那些华服，是身份的象征，不是她的。
　　就连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器一物，都带着皇家的印记和陆景渊生活的痕迹。

　　这里，没有她的任何东西。

　　不，曾经是有的。
　　她恍惚地想。
　　曾经，在那张东窗下的书桌上，有过她几日的心血，有过她重新拾起的、属于“周落萦”的印记——那几幅画。画里有她的故乡，她的心境，她短暂找回的自我。

　　可是，它们全被他撕毁了。
　　在她面前，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绝望的碎片。

　　连同那些碎片一起被撕碎的，还有她试图在这里构建一个“家”的微末希望，和她对他所有的、近乎固执的耐心与爱意。

　　她终于意识到，这静思轩，从来就不是她的归宿，只是一个无地的黑洞。她在这里倾尽所有，最终却连一丝属于自己的痕迹都未能留下，除了手腕上这刺目的红肿，和喉咙里这失声的悲恸。

　　她缓缓地从内室走出，经过门边那个如同被钉在原地、浑身笼罩着绝望和死寂的男人身边。她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侧目，就像经过一件冰冷的家具，一片虚无的空气。

　　她径直走到庭院里，在那张他们曾经有过短暂温馨时光的石凳上坐下，安静地等待着皇后归来。

　　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只觉得好累，好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了一段漫长而崎岖、看不到尽头的路，她小心翼翼，她披荆斩棘，她试图点亮沿途所有的黑暗……可走到最后，却发现，永远不会有尽头。

　　一切，都成空。

　　她坐在那里，背影单薄而挺直，却透着一股被彻底抽离了灵魂的疲惫。她在等待，等待离开这座皇宫，回到那个或许能让她暂时喘息、舔舐伤口的，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