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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八长老?”岩朗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云雀和一众伙计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见过长老!”

      兰钰跟在他们后方,姿态恭谨,只是他清晰地感受到,李钦之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瞬。

      “祭典在即,这鬼工鼓可是重中之重,老夫岂能不来看看?”李钦之笑呵呵地摆摆手,谢绝了岩朗的搀扶,他走近鼓身,眼神一寸寸描摹过那些繁复的图腾,赞赏道:“此面雕工精绝,图样相较往年倒从未见过,出自谁的手笔?”

      没有人说话,目光齐看向了兰钰。

      “是我。”兰钰自然接话:“长老谬赞,分内之事罢了。”

      李钦之面带微笑,踱步到兰钰身前,“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

      兰钰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在下兰钰,师从大祭司,是圣女的…..近卫。”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回答,云雀也跟着生出直面李钦之的底气,悄悄抬眸注视他的反应。

      李钦之眼中精光一闪,展颜露出宽慰的笑:“你就是兰钰?难怪二长老前几日还提起,说圣女的这位近卫,不仅身手了得,对蛊引也一道颇有天赋,是个难得的苗子,没想到雕工手艺还如此卓绝。”

      话至此,他才想起找寻温迎的身影:“阿迎呢?怎的今天不在?”

      岩朗:“圣女去确认祭袍和祭器名录,会晚些到。”

      “也好,她办事总是亲力亲为。”李钦之更加安然地靠近兰钰,面上笑意不减。

      兰钰试图理解这笑容的含义,但眼下进退两难,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逼近。

      “如今阿迎有个人分忧也好,否则这些年,她肩上担子太重。”话音未落,李钦之那只枯瘦如爪的手,朝着兰钰的右肩重重拍下!

      这一掌绝对是故意,因为兰钰瞬间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麻意——李钦之在给他下蛊!

      千年蛊在这一激之下气海翻涌,李钦之钻研巫蛊秘术一生,靠着蛊师对中蛊的反应,便可获知他体内命蛊。

      那阴寒的蛊力正顺着经络,迅速游向他的丹田,千年蛊的气息虽然内敛,但哪怕有一丝波动和排斥,难保不会被发现端倪。

      兰钰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必须立刻转移李钦之的注意力!

      而此时此刻,李钦之分明感觉到,兰钰身上的气息居然在侵蚀他所下的蛊,那是一种异于凡俗蛊虫的力量,瞬息间的涌动竟比温迎还要强烈。

      李钦之瞬间警觉,饶是高阶蛊师都受不住的气血动荡,这孩子,对他下的蛊竟不做任何反应?

      在旁人看来,两人只是肢体上的接触,只有云雀注意到李钦之不断收紧的手指,和兰钰后背浸透的冷汗,她顿感不安,灵机一动大喊:

      “圣女回来了!”

      这一声果然吸引去所有人注意力,李钦之抽力的同时,兰钰身体得到掌控的机会,他调动丹田的气血,不是去抵抗,而是狠狠冲击向自己的命脉!

      然而来者不是温迎,只是坊中女长司,云雀立即改口:“看错了。”

      “噗!”兰钰身体猛然一躬,咳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在场所有人大惊,云雀飞扑上前扶住他,“兰钰哥!”

      兰钰看向李钦之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不解,与此同时,李钦之的虫蛊似乎被这血气冲撞,逼退回袖摆中。

      这血的品质极高,但李钦之没有感受到任何命蛊的波动,虫蛊被冲撞的反应和净蛊血如出一辙,想必是温迎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李钦之茫然道:“你体内无命蛊,怎能驱避毒虫?”

      “此前练功重伤,圣女给我渡过血。”

      “!”云雀在张大嘴前悄悄抿住了唇,反应过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兰钰身上会有圣女的血气。

      那可是净蛊灵血,需要特殊体质的圣女自小以蛊养身,才能炼化出的至纯之血,可入药医病,避散百毒。

      李钦之脸上的惊愕一点点转为了然,随即化为浓浓的失望。

      原来如此。

      兰钰体内根本没有命蛊,之所以在短期内通晓蛊术,是因为融了净蛊血,天蛇护身才一路过关斩将,否则怎么会如此年纪轻轻,就从毫无根基的凡人练成蛊师。

      李钦之低叹了一口气,兰钰与他所想稍有出入,不过转念一想,内无本命蛊却能有这般造诣,且学艺兼修,也确是个难得可贵的苗子。

      云雀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有些气不过,她打小对八长老心生排斥,这个李钦之总是一脸慈悲为怀,却是个道貌岸然的老辈,把人逼到退无可退才罢休。

      当初李钦之说她性烈跳脱,不是当蛊师的品性,打发她下山学医,还说依她的自持力,成医都要四十载光阴。

      果然讨厌的人老了也还是讨厌,一会她就告诉圣女,八长老趁她不在刁难兰钰。

      李钦之没再继续试探,略有歉意地表示:“老夫看你气息不稳,便想用蛊探你命蛊虚实,可没想到你体内无命蛊,反倒伤你气血,是老夫大意了,还给兰钰小友赔个不是。”

      兰钰抹去唇边残血,“无妨,是在下修炼不稳固,才被这区区小蛊所伤,让长老见笑了。”

      李钦之点点头,倒是满意他这份沉稳的气度,“听薛长老说你心细内敛,你与圣女同住一院,她对下属甚为严厉,可有感觉为难啊?你有什么话都可与我直说。”

      “多谢长老过问,圣女对我无微不至,吃穿用度也皆是上乘,从未亏待过我分毫,她对我有要求也是应该的,兰钰从不为难。”

      他说的句句属实,却也足以让某人牙酸。

      “嗯,你能有这份知恩之心,着实令人宽慰。”李钦之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逐渐对他放下戒心,“对了,阿迎夜惊的情况如何了?大长老颇为挂念呢。”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兰钰并未察觉其中陷阱:“近来我督促主人每日用药,症状已经减轻,只是夜起时会伴随咳嗽,主人畏寒,许是后半夜寒气重,还需调理。”

      李钦之一下捕捉到纰漏,眯眼道:“哦?你如何知道圣女夜起咳嗽?可是她惊扰了你?”

      “这倒不是,圣女夜起向来小心。”兰钰维持着八风不动的沉稳,道:“在下就住在圣女偏房,不过一墙之隔,有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何况是彻夜咳嗽。”

      这回答本身并无不妥,只是此话一出,在场一度陷入诡异的寂静,就连李钦之那张笑脸上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云雀脑袋一声巨响,赶紧用手肘戳了戳他,住在偏殿无事,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清清楚楚”!她急得脸红,控制不住肖想起这一墙之隔的界限….

      “哦这样…哈哈…”李钦之一时无言以对,用手捋了捋不存在的长须,继续笑道:“我记得阿迎喜阴凉,但不知她体弱畏寒,现在暑气浓,她性子又急,可能是肝火过旺。”

      兰钰沉吟片刻,态度坦荡地令人窒息:“不会有错,主人手脚易寒凉,早晚需饮暖阳花茶,沐浴水温要温烫三分,尤其冬日,夜半需添三次炭火,在下皆在外殿完成,未曾惊扰。”

      李钦之:“…….”

      “兰钰哥….”云雀忍不住轻喊他,“可以了。”

      云雀脸颊爆红,短短两句话让她受到巨大震撼——他怎么连圣女沐浴水温这么私密的习惯都知道!

      完了完了,原来圣女和兰钰哥私下里已经这么…..

      岩朗的目光在李钦之和兰钰之间来回扫,带着惊奇和八卦。在八长老口不择言之前,岩朗赶紧驱散匠人去外厅吃饭。

      “你!….咳咳!”李钦之快被这个油盐不进的近卫气吐血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精心设下的陷阱,非但没有逼出兰钰的慌乱和破绽,反砸回一个浮想联翩的事实。

      这孩子要么心思深沉到可怕,要么脑子里只有一根筋!

      他指着兰钰,手指都在哆嗦,半天才憋出一句刻薄的话:“你这近卫当的真是尽心尽力,要我赐你个二十四孝好忠仆不成?我看你是仗着几分姿色和伺候的便利,意图不轨!”

      “李长老!”兰钰陡然拔高音调,目光坦荡:“兰钰侍奉圣女是本职,在下先是仆,才是近卫,况且圣女与在下素来恪守主仆之分,长老此言偏颇,有损圣女清誉。”

      李钦之铁青着一张脸,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甩袖出了鼓房。

      云雀瞪着眼睛彻底僵住,手里的工具“当啷”一声全掉在了地上,与兰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面面相觑。

      云雀:“这…..”

      岩朗忍了又忍,最终按耐不住发出一阵闷笑,那双轻佻的眼睛闪着狐狸似的精光:“老头也有今天,想捉兰钰把柄不成,溅了一嘴棉絮。”

      唯有云雀不安地跺脚:“怎么办?李长老不高兴了,可明明是他试探在先,还害的兰钰哥见血。”

      岩朗满不在乎道:“你也知道怕?兰钰血没落地你就冲上去那样儿,我以为你多侠肝义胆呢。”

      兰钰后知后觉地拧眉,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既没有撒谎,也没有搅乱自己和温迎的关系,可好像又给温迎带来麻烦了。

      岩朗拍拍他的肩,“普天之下你只需要听圣女的话,别的一概不用深究,若温迎问起,你问心无愧。”

      刚说完,前厅就传来伙计招呼声,温迎提着一箱祭器回来了,穿过内院径直朝他们走来。

      一路上的匠师都识相避让,不敢交头接耳,等温迎走近了,她目光恰好落在云雀浅挽着兰钰的手上,又淡淡飘开。

      兰钰不动声色抽回手,帮她接过藤箱,“主人。”

      温迎注意到了他唇边染上的一抹红,没说话,转向岩朗他们:“李长老何时来的?”

      云雀掐头去尾地陈述了经过,温迎不作任何反应,只表示明白了,说罢还要去给李钦之问安,还要带着兰钰。

      二人一听急了,毕竟云雀隐瞒了他们发生口角的原因,温迎却说:“不论如何,我在场的时候,兰钰不得离开半步,否则有失礼数。”

      温迎执着带走兰钰,往李钦之在的前厅去了,临走前,岩朗突然拉住兰钰,用低沉的声音道:“你身为蛊师,真的没有命蛊?”

      兰钰对上那道探究的眼神,淡然道:“眼见为实,比起我说的话,你应该更相信李长老的蛊术。”

      岩朗不置可否。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心中被释怀后的落寞填满,涨得发酸。

      了解的越多,越看清兰钰的本质,他能把温迎照顾的这么好。

      温迎边走边用两人刚好听见的声音说:“我看李钦之和伙计的表情,你又给我闯祸了?”

      兰钰火速坦白:“属下并未做错什么。”

      “哼,你这张嘴平时不爱用,一开口就石破天惊,真是好替我省心。”温迎怪腔怪调地嘲讽,把手帕递给他,“把血擦干净,他有发现你的异样吗?”

      “放心,我有法子蒙混过去。”兰钰将用过的帕子收好,接了盆水,把温迎沾上蜡染的衣角浸入搓洗。

      温迎心尖一跳,也不知他何时注意到的,就在这时,李钦之穿过长廊,一边和蛊卫商讨着什么,看样子没发现这里的动静。

      温迎想都没想,翻手一掀,清水连同银盆哗啦一声,狠狠砸在兰钰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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