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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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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的木门早已腐朽不堪,被晚风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悠长声响,宛如一位老者在暗处低声叹息。篝火在庙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燃烧,跳跃的橘红色光芒将七人的身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时而重叠,时而分离。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沈星河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味。
沈星河刚跨过门槛,肩头的伤口便被夜风一激,传来阵阵如针扎般的尖锐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顾不上擦拭脸上的尘土,那些灰黑色的泥点如墨渍般沾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混着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破旧的杂役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径直走向庙中央的石桌,桌面凹凸不平,布满岁月刻痕,边缘缺了一角,显然已在此处静立多年。
沈星河抬手掀开衣襟,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动作轻柔谨慎,仿佛其中藏着世间至宝。油布被层层揭开,露出兽皮卷轴与一本黑色册子。兽皮卷轴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毛色暗沉,却依旧坚韧,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绘制着复杂的图案,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符文和线条;黑色册子则是用某种不知名的兽皮装订而成,封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浅浅的魔纹印记,散发着微弱的邪气。他将这两样物件小心摊在石桌上,指尖触到兽皮的粗糙,眼神骤然凝重。
“都过来看看,这是墨渊的献祭计划全貌。”沈星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刚经历过生死追逐后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穿透了晚风的呼啸和篝火的噼啪声。
他话音刚落,其余六人便立刻围拢过来。原本或坐或站、神色略显松弛的众人,瞬间凝重起来。叶舟原本斜倚在墙角,指尖捏着一根细枝拨弄着地上的石子,闻言猛地甩开树枝,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石桌前,眼底的灼热几乎要溢出来;莫千秋拎着酒壶仰头灌了口烈酒,听到这话喉结滚动着咽下酒液,指尖在壶身上无意识摩挲两下,这才慢悠悠踱到石桌旁,唇边笑意淡了几分;花想容跪坐在篝火旁细细整理着药箱,闻言纤指顿了顿,将最后一件物什归位后合上箱盖,起身时月白裙裾拂过干草,簌簌轻响惊起几点火星;柳轻絮靠在一根柱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块未刻完的木牌,听到沈星河的话,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走向石桌;陆无尘原本正盘膝打坐,闭目诵经,此刻也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时僧袍飘动,带着淡淡的佛门气息;萧云琅则一直站在门边,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庙外的动静,闻言转过身,一步步走向石桌,手中的长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剑鸣。
七人围在石桌旁,目光纷纷落在兽皮卷轴和黑色册子上。篝火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脸上,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眼中的严肃。可没等大家仔细辨认卷轴上的阵纹,叶舟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一沓黄符。那储物袋是用普通的麻布缝制而成,上面绣着一个简单的符文,用来稳固袋内的灵力,避免法器相互碰撞。
叶舟五指在储物袋里翻搅两下,忽地攥住一沓黄符猛地抽将出来,符纸边缘还带着袋内温热。黄符是用特制的符纸制成,呈淡黄色,质地柔韧,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只是那些符文画得歪斜潦草,线条粗细不一,转折处生硬如折枝,更有几处笔画粘连,仿佛被无形的手胡乱揉过,全无章法可言。
“云琅,专门给你准备的‘防晕符’!”叶舟脸上漾开得意的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双手捧着黄符往萧云琅手里递,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主殿阵纹邪气重,我之前打探的时候就听说,那阵纹运转起来会发出刺眼的光芒,还会干扰人的心神,打斗时容易被弄得头晕眼花,招式都慢半拍。这符我可是花了三天三夜才画成的,里面掺了凝神草的粉末,能稳心神、抗眩晕,保准你剑招不跑偏,就算被阵纹干扰也能保持清醒!”
萧云琅看着递到面前的黄符,指尖刚触碰到符纸,就感受到一股紊乱的灵力在符纸上游走,时强时弱,极不稳定。他微微挑眉,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叶舟的一片心意,他自然不会辜负。萧云琅接过黄符,指尖捻起一张,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符文,虽然画得不算工整,但能看出叶舟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每一笔都透着认真。
他还是依言,将黄符贴在了自己的剑柄上。剑柄是用千年紫檀木制成,质地坚硬,上面刻着古朴的云纹,手感温润。黄符贴在剑柄上,恰好与云纹相互映衬。萧云琅握住剑柄,试着注入一丝灵力,想提前熟悉一下符纸的效果,看看是否真如叶舟所说那般能稳固心神。
谁知灵力刚一注入剑柄,贴在上面的黄符突然“嗡”的一声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紧接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符纸中爆发出来,顺着剑柄传入萧云琅的掌心。那力量狂暴至极,完全不受丝毫控制,萧云琅只觉手腕一阵剧麻,仿佛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手中的长剑瞬间挣脱了他的掌心,如一条疯狂失控的长蛇,在破庙里疯狂地盘旋飞舞起来。
长剑在空中疯狂地划出一道道凌厉的银色弧线,“呼呼”作响,那剑气如实质般锐利,仿佛能割破空气,吓得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四处躲闪。叶舟惊呼一声,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生怕被长剑划伤;莫千秋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顺手还拉了花想容一把;柳轻絮反应极快,侧身躲到了石桌后面;陆无尘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经文,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形成一道微弱的防御;沈星河则眼神一凝,随时准备出手阻拦。
长剑在破庙里飞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其间撞翻了墙角的一堆干草,刮掉了墙壁上的一块泥土,最后“哐当”一声重重地撞在石柱子上。石柱子是用坚硬的青石制成,被长剑这么一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而贴在剑柄上的黄符,在撞击的刹那,被灵力瞬间引燃,化作一团跳跃的小火焰,转瞬便烧成了灰烬,仅余一点黑色残渣粘在剑柄上。
“这哪是防晕符,分明是‘放飞剑符’!”莫千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指着萧云琅手里的长剑,“云琅,你这剑怕是想自己去打墨渊,不用你动手了!叶舟,你这符的威力可以啊,就是有点跑偏了!”
叶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按照古籍上的方法画的……可能是凝神草放多了?或者符文的顺序记错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剩下的黄符,仔细翻看,脸上满是疑惑和懊恼。
莫千秋笑得直不起腰,顺手从怀里摸出个褐色丹药。这丹药约莫拇指大小,椭圆形,表面粗糙却泛着淡淡光泽,散发着草木清香。它被装在一个小巧的浅绿色玉瓶里,玉瓶质地通透,能隐约瞧见里面的丹药。
莫千秋拔开玉瓶塞子,将褐色丹药倒出,抛向沈星河:“沈兄,瞧我这‘防爆丹’!关键时刻能挡魔气冲击,还能反喷回去,比那不靠谱的符强多了!”他拍着胸脯,自信满满道:“这丹药是我用黑曜石碎屑、烈焰花花瓣、清心草等十几种材料炼制,耗时半月,历经三次提纯,威力非凡。上次我遇到一头魔物,就是靠这丹药炸开的气罩挡住了它的攻击,还反伤了它,绝对靠谱!”
沈星河伸手接住丹药,指尖刚感受到一丝灼热的温度,便想起刚才逃离主殿时被墨渊魔气所伤的滋味。那魔气阴冷刺骨,似寒冰般侵入体内,四处乱窜,若非他及时运转灵力抵挡,伤势恐会更重。沈星河看着手中的褐色丹药,心中有些期待,当即注入一丝灵力,想提前熟悉用法,看看这丹药的防御效果究竟如何。
谁知灵力刚一触碰到丹药,丹药突然“砰”的一声炸开!没有形成半点预想中的防御气罩,反倒喷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火焰瞬间蔓延开来,朝着沈星河的衣袖扑去。沈星河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臂一阵灼热,连忙抬手去拍,可火焰却越拍越旺,瞬间把他的衣袖烧得焦黑,还带着一股呛人的煳味,弥漫在空气中。
“莫千秋!你这是防爆丹还是纵火丹啊?”沈星河一边慌忙拍灭衣角跳跃的火星,一边哭笑不得地瞪着他。肩头的伤口被火焰的热气燎得愈发刺痛,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肆意灼烧,疼得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的衣袖原本是灰色的,此刻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的布料卷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皮肤,还有几处轻微的烫伤痕迹。
莫千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盯着沈星河焦黑的衣袖,挠着头尴尬地嘿嘿直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心虚:“可能……灵力注入得多了些?或者是烈焰花的比例没调配好?”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沈星河的衣袖,又闻了闻空气中的煳味,“下次少放些灵力,肯定没问题!我回去再调整一下配方,保证下次能达到预期效果!”
“你还是先把配方弄对再说吧!”沈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用手轻轻撕扯着衣袖上焦黑的布料,一边说道。虽然被烧了衣袖,但他能感受到丹药中蕴含的灵力确实不弱,只是用法和威力都有些跑偏,莫千秋的心意,他自然也明白。
这边闹得正欢,花想容从放在一旁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绣着灵草图案的小巧针包。她的药箱是木质的,外面刷着一层清漆,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里面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子,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草药、金针和疗伤药膏。花想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显然对药箱里的东西了如指掌。
那针包以浅蓝绸缎为料,其上绣着七种灵草图案,针脚细密精致,显是费了不少心思。针包的边缘还坠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随着花想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花想容打开针包,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根金针,金针细长,顶端锋利,闪着淡淡的银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无尘大师,这是我用七种秘境灵草浸泡的‘防倒霉针’,”花想容的声音温柔婉转,如春风轻拂湖面,“这七种灵草皆是我于秘境深处寻得,极为珍稀,有凝神草、避邪花、幸运草等。我将它们熬成药汤,将金针浸于其中七七四十九日,随身携带可趋吉避凶,你诵经或潜入时,自能少些意外。”
陆无尘双手合十,对着花想容微微躬身,神色恭敬地说道:“多谢花姑娘费心,贫僧感激不尽。”他小心翼翼接过针包,指尖轻触柔软绸缎,感受着其上绣着的灵草图案,心中暖意顿生。陆无尘将针包别在僧袍的衣襟上,针包的浅蓝色与僧袍的灰色相互映衬,显得格外雅致。
他刚转身想去给篝火添些柴火,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凸起的石板,上面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刚才大家围在石桌旁,没人注意到这块石板。陆无尘身形一晃,踉跄着跌进破庙角落的土坑,‘哎哟’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栽了进去。那土坑不过半人高,里面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与杂草,显然是久未清理所致。
陆无尘摔倒时,衣襟上的针包滑落,几根金针在杂草间闪烁,映着篝火的光,宛如点点星芒。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坑中落叶与杂草太过湿滑,几次尝试都未能站起,反倒弄得满身尘土,僧袍上沾满了枯叶。
“这趋吉避凶,莫不是专门找坑跳?”柳轻絮见陆无尘这般狼狈,强忍着笑意走上前,伸手将他扶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却没有半分恶意。
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枯叶,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双手合十道:“让各位见笑了,看来贫僧与这土坑倒是颇有缘分。”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坑边的金针,小心翼翼地插回针包,然后将针包重新别在衣襟上,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就丢弃它。
柳轻絮转身从放在柱子旁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牌。那背包以结实的兽皮缝制而成,上面加固的缝线清晰可见,显得十分耐用。木牌以某种深色木材雕琢而成,质地坚硬,表面光滑如镜,上面刻着繁复的阵纹,线条流畅,疏密得当,显然柳轻絮在刻制时下了不少功夫。
“还是我这‘防瘴阵牌’实用,”柳轻絮拿着木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主殿魔气和瘴气都重,上次我靠近核心区域时,就感受到了浓郁的瘴气,吸入一点就觉得头昏脑涨。这牌子能自动布下小阵,范围虽然不大,但足以笼罩我们几人,帮大家隔绝邪气和瘴气,保证战斗时不受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