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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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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前一日,在匆匆忙忙的准备中度过。
翌日清晨尚未完全亮透,天边只有一线微白。关睦睦的屋中,灯影摇曳,女红嬷嬷和内务府派来的钦点宫婢早已候在外厅,屋内的热闹和压迫感像潮水般涌入。
关睦睦坐在床沿,心里还是汹涌得厉害——她一个大学生,作业还没写完,还没毕业,甚至都没尝过甜甜的校园爱情,结果在这里……要嫁人了?
她正想着,只见嬷嬷们动作娴熟,将她扶到镜前。铜镜不如现代玻璃镜清晰,影子微微晃动,模糊却又真实。
“请二小姐正襟危坐。”
梳头嬷嬷端着象征吉祥的梳子,开始按太子嫡福晋的大婚规制为她梳妆:
一梳,梳到白头偕老。
二梳,梳到百子千孙。
三梳,梳到福寿永远。
关睦睦听得心里发怵——什么白头偕老、百子千孙,这些词对她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梳完头,又有专人替她戴上福晋婚冠——不是影视剧里浮夸的旗头,而是清太子嫡福晋特有的大礼冠,黑缎包面,嵌金嵌玉,凤翅并不夸张,却沉得让她几乎抬不起头。
脖子上的金项圈、耳边的坠子、胸前的排须……每一件都像往她身上叠加重量。
“二小姐,好美……”阿桃眼眶都有点红。
可关睦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只觉得荒诞又……不可逆。
巳时初刻,天光方显,一名内务府司仪太监在门外朗声唱道:
“吉时已到,请瓜尔佳氏二小姐出阁——!”
关睦睦只觉得腿一软。
嬷嬷将盖头为她轻轻放下,她被两名宫婢扶着走出房门。
院中已摆好供案,香烟袅袅,瓜尔佳氏夫人——她的额娘,站在最前方。
看到她时,那双眼里闪过震动、欣慰、不舍……太多太复杂的情绪。
“鸢儿。”夫人伸手扶住她被婚冠压得微晃的肩,“好好的。”
关睦睦嘴唇轻轻颤了颤,想说现代人那套“我还没准备好”,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今日的府门前,人马车仗早已列好。
八名宫人抬着的不是普通轿子,而是东宫的紫檀大肩舆,四周雕金嵌玉,轿顶覆绛纱,象征皇太子正室无上尊贵。
司仪太监尖声唱报:
“东宫凤仪来迎——请二小姐上轿——!”
清风扑面而来,吹得纱帐轻轻掀起一角。
关睦睦坐在八人大轿里,耳边是绛纱落下时那声轻轻的“哗啦”。
她扶着轿壁,手心微凉。
轿子抬起时,她身子随着晃动轻晃了一下。轿中铺的是软垫,但依旧比现代任何交通工具都硬,晃动得像过山车的慢速版本。
代入感比游戏沉浸模式还强。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一切都像在演古装戏,而她就是那个被摄像机跟拍的“不知道剧情进展的素人嘉宾”。
轿子一路前行,外头响起清脆的锣声和仪仗队的脚步声,整齐得像是训练千百次。
偶尔有人额外喊一声:“凤仪舆过——避让!”
她吸了吸气,让自己别乱想。然而脑子偏偏越想越偏:
——那未来的期末周怎么办?
——放假了爸妈联系不上怎么办?
——这个身份能不能算“gap year”?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太久了,以至于做了一个特别特别长的梦。
直到轿子突然停下,她整个人被晃得往前倾,她才意识到——梦不会这么逼真。
绛纱被宫婢轻轻掀起一角,阿桃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二小姐,小心台阶。”
关睦睦被扶着下轿。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怔住——高耸的宫墙、朱漆大门、缠云纹铜钉……真正的皇宫。
入宫后,她被引至专门为太子大婚布置的宫殿——毓庆宫的外厅。
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太子本人……还没出现。
迎亲、入宫、预备礼,这一切都是按规制进行,太子根本不必露面。
这让她莫名松了口气:至少……不会现在就面对那个传闻中性情不好的男人。
她坐在殿中,由宫正司的女官为她整理冠服,准备接下来的大典。
真实与荒诞交叠,她的脑子都被挤得有些发胀。
女官注意到她神情发怔,还以为她是害怕,将一盏热茶递到她手边:“福晋不必忧心,太子殿下性情端方,必会善待您。”
关睦睦:……
她知道太子的历史评价可能有那么一丢丢水分,毕竟历史由胜者,也就是老四,书写。但她此刻实在没精力深究,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她没办法告诉旁人:她不是因为害怕太子会辜负她,而是害怕——自己现在的心智状态根本不像一个准备嫁人的清朝贵女。
她的脚步轻轻晃了晃,却被阿桃稳稳扶住。
阿桃轻声道:“二小姐,一切都会好的。”
关睦睦看着她那双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不是好笑,而是一种酸酸的、微微暖的、让人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感觉。
——因为如果你们知道我真正的问题,你们可能会以为我中了邪。
殿外传来宣礼:“吉时将近——请太子嫡福晋移步正殿。”
关睦睦深吸一口气。她撑着沉重的婚冠站起,一步一步走向殿门。
随着礼官的唱引,一个身影自殿外踏入。步伐稳而不急,靴底敲在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关睦睦隔着绛纱盖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感受到一种少年贵胄特有的冷峻感。
他比她想象的更高,也更年轻。
历史记载里说太子在少年时期仪表不俗,有仁孝之名,在今日的正礼上,他果然呈现出一种被严格礼教塑造的沉着。
礼部官员声音清晰地唱道:“行三拜礼——!”
关睦睦被宫婢轻扶着跪下。动作很慢,因为她怕自己跪太快导致婚冠往前垮。
跪下,再起身。
跪下,再起身。
她甚至在第二拜时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念头:
——这算不算我人生第一次拜堂?
——而且我还是在康熙年间拜的,太离谱了。
她差点没忍住想笑,又硬生生把笑意压回去。
随侍的宫婢端上合卺酒。
一个金杯,一半给她,一半给太子。
金器的重量让她手腕微微发酸。
太子在另一侧举着杯子,动作从容而压力山大。
她只能机械地随着宫婢提示完成动作:
抬杯——
合杯——
各饮一口。
酒气微辣,她轻咳了一下,立刻被阿桃轻轻扶住:“二小姐慢些。”
太子似乎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隔着绛纱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那一瞬的停顿。她紧张得像被课堂点名,灵魂都抖了一下。
但太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按礼制举杯。
她松了一口气。
“礼成——送入东宫!”礼官高声唱道。
关睦睦被引向后殿休息。
太子走在她身前,由几名太监侍奉着。
关睦睦内心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她尚未看清太子的容貌,他二人便要同床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