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Kenosis

9、Agony

　　“真是见了鬼了！走访了一圈，没一个人见到有可疑人物的，也没有监控拍到可疑人物的。”程好抓耳挠腮。“这凶手是幽灵吗？”
　　空调努力的运作着，窗外的外机嗡嗡作响，蝉鸣嘶吼，扯破了天窗，漏出了蓝天之后巨大的太阳。
　　“除了报案的阿姨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报案阿姨也已经排除了嫌疑。我真没招了。 ”程好瘫坐在自己椅子上，垂头丧气的喝着萧潇给的冰水，“螳螂呢？”
　　“唐哥还在开会。”陈早悠哉的坐着。
　　程好注意到了站在另一边的张迟，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找个椅子？”
　　“陈顾问霸占了我的座位。”张迟无奈，“他不让我坐着。”
　　——被万恶的资本家制裁了。我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火这个阴晴不定的陈顾问肯定要弄死我。
　　“狗土，你怎么能霸占人家位置？知不知道霸占他人私人财产是犯法的？”程好被眼前的景象驱散了些许阴霾，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快让人家坐着！”
　　“对不起。”陈早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张迟鞠躬，“我不应该坐你的座位。”

　　——世上还是好人多！

　　张迟正准备打个哈哈“不必行此大礼”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时。
　　陈早转身把张迟的椅子慢吞吞的踢到陈早自己的位置上，又走到自己的椅子边上，双手搂住椅子的靠背，把椅子抱了过来，坐在了张迟的位置上，还顺带把桌上刚到的奶茶和笔记本拿着了。
　　“现在这里是我的位置了，请你走开。”陈早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奶茶，打开笔记本看彬汾给自己发来的资料。
　　这人有神经病吧！？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没有拍到可惊疑人物？”陈早随口问着程好。
　　“是啊。一点痕迹都没有。我都见了鬼了，这大学外边全是为了养活大学生的大胃袋开的各种餐厅，门口都有密密麻麻的监控，怎么能拍不到一张嫌疑照呢？”
　　陈早低下头，食指摩挲着下巴：“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如果往外查，怎么都查不到线索。”
　　“那这个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出校园。”
　　“你说什么？”程好耳背，“我刚刚没听清，有点吵。”
　　陈早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姗姗应付了一句：“算了没事。”
　　“你什么意思啊，话能不能不要每次就讲一半——”程好话还没说完，门口再次传来爆裂的响声，尽职尽责多年的木板门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哀嚎。
　　“和技侦兄弟们通宵了一晚上真是累死我了——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彬汾火急火燎的端着自己的外星人跑了过来。
　　“王兴死亡之前和一个叫“戎“网友在本地天文论坛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个人还扬言要砍死他，你猜猜看这个人是谁？”彬汾嘴角泛起计谋得逞的笑。
　　“谁？”陈早抬起头。

　　“警察同志！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给我抓进来？”
　　绿色毒刺，板寸，耳朵上打了十几个耳洞，全身上下都是链子。
　　“你最好老实交代。”彬汾坐在程好边上，“不要给我装模作样，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了。”
　　“你为什么要在互联网上辱骂他人？”彬汾把论坛帖子的打印件放在了他面前。
　　“龙井，你好好和我说，好吗？我们也相信不是你，但是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了。“程好轻声细语劝诫。
　　龙井，鹊阳大学真正的副校长龙正伟家的孩子，从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平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寻衅滋事，已经成为当地派出所的常客了。龙正伟恨铁不成钢，对龙井又打又骂，但青春期的孩子就是叛逆，怎么管都没有用。
　　“我.......你不觉得这个人有病吗？！堂堂正正一个大学博士，居然相信地平说，不会是某国派过来的间谍吧？！只有他们那边的人才相信地平说，而且他语气这么恶劣，我凭什么要对他说好话？！”
　　“我们不是相信民主与科学吗？他怎么能质疑老前辈的科研成果？”
　　这小混混居然还挺有文学素养？！
　　程好咳了两声，“那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我......”龙井支支吾吾，“我昨天晚上和我朋友出去喝酒了！”
　　“龙井你说实话，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对不对？”程好无奈，“你要是不说实话，这次真只能下狠手了，你爸来了都没有用。”
　　“龙井，昨晚20：13分，你鬼鬼祟祟的从家里出门，从鹊大天文台边的围墙上翻了过去，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你又翻了出来，这期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彬汾把一张监控截图推到了龙井面前。
　　照片里，一个黑影张牙舞爪的趴在鹊大的围墙上，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是黑影身上的衣服和龙井身上的衣服配色一模一样。
　　龙井的四指死死嵌入皮肤，眼神躲闪，不敢再看面前二人一眼。

　　“你说，不会真是他吧。那我们这个案子岂不是就能结案了？”张迟隔着玻璃看着神色慌张的龙井，“他肯定犯事了，不然怎么这么慌张？”
　　“你觉得是他？”陈早并没有回答张迟的问题，反而反问起了张迟。
　　“我觉得——可能吧，因为他确实有作案时间，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动机，时间，都有。很难不让人怀疑吧？”张迟认真思考了会，得出结论。
　　玻璃的另一边，龙井的拇指交叠，不安的上下摩擦，面色发青，虚汗浸湿他的头发，在白炽灯下发着光。

　　他好像在恐惧什么。

　　“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但是。”陈早戏谑的笑了。
　　“他刚来市局就这么慌张，你真觉得这种人可以犯下这种人证物证皆失的案子？”
　　“至少他没这个脑子。”陈早冲着单面玻璃另一边的绿青蛙努努嘴，“他等会就会招了。我猜他是干了什么不能让他爸知道的坏事，让他爸知道了肯定要请他吃皮带炒肉丝的那种。”

　　“龙井。你和我说，好吗？”程好无奈，“是因为害怕吗？”程好把彬汾推过去的资料拿了过来。
　　“程姐，这种人你还罩着他干什么？屡教不改的，都进多少次局子了？！这种人以后出了社会也是败类！”
　　龙井似乎被这番话刺激到了，咬牙切齿，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得死死咬住下唇。
　　“你对他这么好，每次他犯事了都劝他爸不要暴力行事，你看他什么时候改过？！”彬汾气急败坏，“不如给他抓进去关两天得了，看看他还敢不敢叛逆。”
　　“彬汾你别这样说人家。”程好面露憔悴。

　　“......程姐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爸，我会赔钱的。”突然，龙井小声嘟囔。
　　“什么？”程好没有听清楚，把耳朵贴向龙井。
　　“我昨天晚上去偷了我女朋友的电瓶。”

　　“这些十八九岁的学生到底在想什么一天天的！净会给我找事！”
　　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程好面色发黑，忍不住吐槽：“什么人会觉得偷女朋友电瓶很浪漫啊？！”
　　三分钟前。
　　“程好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告诉我爸。求求你了。”龙井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是想给我女朋友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表达心意就去偷人家电瓶？！”这下发火的从彬汾变成了程好，“你偷人家电瓶能表达什么心意？！”
　　“消消气，消消气。”彬汾把拍桌而起的程好往座椅上摁，“生气容易长皱纹的。”
　　“你也给我滚，能不能说点中听的？就这么盼着我年老色衰吗？！”程好一巴掌拍开彬汾的手，痛的彬汾嗷嗷叫。
　　“我想让我女朋友的电动车没法用......三天后就是她生日了，我想送她一辆电动车，彰显我的财力。”龙井支支吾吾。
　　“这就是你对你女朋友好的方式？龙井我和你说，你爱一个女生，不是去破坏他的生活，而是要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好，你这样子不叫爱，叫控制。”

　　陈早心脏抽痛了一下。

　　“不要为了证明你自己让一个爱你的女孩子掉眼泪，你是个男人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来报案自己电动车电池被人偷了的那个小女孩哭的有多伤心？”程好怒火中烧，摔门离开。
　　“诶程姐——”彬汾丢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追出门去。
　　龙井自知理亏，低头垂眸，再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这个世界真是要完蛋了。这一个个小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学的？”程好回到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龙井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厉害的，权威的，在女朋友生活中是无法磨灭的。”陈早默然，“即使我死了，我也要在你的人生中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就是爱。他们所认为的爱。”

　　陈早的话给在坐的不少人听的毛骨悚然，纷纷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你不觉得可悲吗？一群人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却拿着控制和强权来控诉你，口口声声说着爱你。本来就很畸形的观念，在当今这个社会框架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是这样的。”

　　程好沉默了，即使他知道龙井这个孩子并不坏，只是单纯的逆反心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陈早这番话是正确的。
　　正午的太阳冷冽的打在寒气充斥的办公室里，空气中只剩下了敲击键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