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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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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有几年不见了。”燕屏周递给他一碗热茶,贺朱阎欣然接过。
望着天边阴沉沉的一片乌云,燕屏周自己的心情也是一片阴沉,“就是八弟回来的那五年,可惜我都错过了。”
贺朱阎抿了一口热茶,唇齿留着清香,好茶!
他眼光发亮的看着太子,“八哥也是念过太子哥哥的,还曾从我这里特意打听一些有关你的事情。”
他的目光又移向茶,问:”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茶?”回去购买一些,也让红萍和绿萍她们尝尝鲜,保准她们也一定会爱上这茶的!
燕屏周先是苦笑,看到小庆王的小眼神时,一愣后又顿扫心中苦意。他无可奈何的看着贺朱阎,“赤朱,既然你那么喜欢这茶,那我就送你一些吧。”
贺朱阎摆手,“那可使不得。”
可眼神却像是被黏在了那茶上,怎么移都移不开。
他小声补充道:“太子哥哥,那你能给我多一些吗?”
拇指与食指重重点在一起,“你给我这么一点点也可以的,要是你全部都给我的话,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一个弹指,额头迎来重重一击,燕屏周收回手,看着委屈巴巴捂着头的贺朱阎,“就你小子会蹬鼻子上脸!”
无耻被这个小弟弟用的淋漓尽致。
“和我同属嫡脉的那个八弟啊,自小就入仙门,断了尘缘,对生父母都不亲不热,更可况我这个亲哥?”
燕屏周知道贺朱阎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故意偷奸耍滑逗自己开心。
但他开始自己狠心撕开伤口,伤口不好的话,会一直留下隐患。他这个弟弟,真的很细心呢。
“赤朱,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也没怎么和洵然见过面,他恐怕连我这个亲哥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吧。“
贺朱阎低下头,握着茶杯。
的确,燕洵然重来都没有问过自己有关他亲人的事,都是自己硬讲给他的。他也只是安静的做个听客,好似那些人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赤朱,是贺朱阎的字。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好了。”燕屏周主动转移话题。
“赤朱,你真的决定要入朝吗?”
父皇竟舍得同意?燕屏周觉得不敢相信。
贺朱阎坚定的点点头,“官员腐败,战乱连连,百姓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不忍心为此态也,只有上朝我才有权力阻止这一切。”
太子长长喟叹一声,“红萍把你教的真好!”
听到燕屏周夸红萍,贺朱阎也真心实意的笑了,“那肯定的!绿萍也不差!”
燕屏周打趣道:“要是绿萍能少闯点儿祸就更好了。”
贺朱阎尴尬转脸,不好意思再看着燕屏周。
太子周转而又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好如何面对了吗?”
“昔日对你百般宠爱的人,会对你下黑手;
亲近你的人,会因为利益渐渐变的疏远你;
你的朋友、亲人,会因为你这一举动被扯入利益的漩涡,成为你的弱点、七寸。
因为利益,所有人都会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然后进行恶意揣测,你的政敌、敌人会对你下手。
正面、暗面……
刺杀、诽谤、下毒等,无奇不有,无所不用,只为把你拉下水,让你去死,不再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贺朱阎沉默不语。
“你的亲人、朋友因为你被跟踪、监视,也为了你而担忧焦躁、侧夜难眠……”
贺朱阎抬头看他,“那你怕吗?”
燕屏周摇头轻笑,“不怕,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垂下眸,眼神暗了暗,“但前提是,你没有危及到我的利益。”
贺朱阎双手抚在他的脸上,两指点在燕屏周嘴边,轻轻一划。燕屏周的唇角被他划得向上扬,手动式微笑。
贺朱阎故意捏着嗓子道:“哎呀!这不是我们南霆国的太子殿下么?!怎么能垮着一张脸呢?这多不好看啊!”
“你这个小滑头!”燕屏周笑喝。
两兄弟有说有笑,直到黄昏微沉,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这次会面。也不知道下一次再相见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这么轻松……
临走时,贺朱阎背对着燕屏周,“太子哥哥,你相信我,我始终是站在你身边的。”
他一跃跳下,几个连跳之间,化作一道艳丽红线冲向落日。
燕屏周倚着高栏,神色若有所思。
……
小庆王回到王府,谢绝侍女的服侍,直奔红萍的住所。
红萍正抱着一床被子回来,余光只见一抹靓丽的红色袭向自己,她欲要反抗,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来人一把猛地抱住她的腰,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膈应且不舒服。他一把丢掉被子,头埋在红萍肩上,小声啜泣起来。
红萍一想,也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宽慰道:“缘聚缘散,缘散缘聚。这一切主要看的是一个‘缘’字。”
“你拿不走,带不走,抢不走。是你的就终归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带不走和抢不走。这种事,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呢……”
“可是我就是不能忍受他们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利益’而远离我啊!就连太子哥哥也会因为‘利益’,也有可能会对我下手!”
“难道我们这十几年的兄弟情,还不如一纸‘利益’更坚固吗?”,贺朱阎不服的嘟囔着,一口气宣泄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红萍长长叹了一声气,“我们也有分别的那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
贺朱阎抬起头,眼里溢满泪水,鼻头发红,“红萍姐姐,我不知道……”他痛苦的揪着心口处的衣裳,皱着眉。
“王爷还是赶紧换下官服吧,待会儿让绿萍那个家伙带你出去散散心。”她把他推入门内,捡起地上的被子离开了。
……
东街。
“听说你心情不好,”一串冰糖葫芦晃在眼前,绿萍把糖葫芦递给贺朱阎,“吃吃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呢。”
贺朱阎闷闷接过,“谢谢。”
“别皱着个眉啦,跟个苦瓜一样!”绿萍看着他的那张苦瓜脸,竟活灵活现的模仿出来,不到一秒就立刻破功,“呸呸呸!这样子丑死啦!碍着本姑娘的眼睛啦!”
贺朱阎转过脸,避着她。
“别别别啊!”绿萍从另一边绕到他面前,“我的小姑爷爷诶!红萍可给我下了令,要把你逗开心起来。”
“你这样让我怎么交差嘛?!”
贺朱阎余光看向她,内心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让绿萍来承担后果也说不过去。
绿萍直接在他旁边重重叹了一口气,“哎……”
“你为什么要叹气?”
绿萍就是一个乐天派,极少见她愁眉苦脸过。
绿萍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不好,我遭殃。”
“所以,你能不能快点儿好起来?”绿萍打着商量道,“要不然在红萍面前表现的开心点儿?”
“贺好人,贺大人,庆王爷,贺老爷……”绿萍双掌相贴,“信女绿萍有一心愿,不知当讲可否?”
“不当讲。”贺朱阎冷漠拒绝。
绿萍抱住他的一只腿,大声哭喊道:“大人,您不能这样啊!”
她哭的很真诚,哭的旁边的众人都怜惜起她来。
难过稍减,怒意递增,贺朱阎试图把自己的腿拔出来。但绿萍抱的太用力,一时拔不出来。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他终于体会到红萍的心情了。有绿萍这样一个戏精妹妹,红萍被气的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是牛人一个了。
他磨着牙,低声一字一句道:“绿、萍。”
“你、给、我、松、开!”
“那你给本姑娘笑一个!”
笑笑笑!要笑你去笑去!贺朱阎怒气顶峰,别过头不肯看她。
绿萍见真把人给惹急了,连忙赔笑道:“各位快离去罢,不然我这弟弟一会儿使起小性子来,怕我这个老姐姐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见这是一场闹剧,游人纷纷离开。
绿萍也跟着离开了,留下生着闷气的贺朱阎一个人在原地。
不一会儿,她背着一个大包裹回来了。
贺朱阎余光看着她,嘴巴气鼓鼓的,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哟!还在生着气呢!”绿萍好笑的掐了掐他气嘟嘟的脸。
“难不成赤朱前世是只河豚?”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像呢?
闻言,贺朱阎更气了,脸鼓的更圆了,也更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了。
绿萍笑到肚子疼,最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别气了,也不怕气坏身子。”
她把一只糖葫芦放在贺朱阎面前,山楂大大的,糖衣亮亮的,一看起来就很好吃。
贺朱阎一把夺过,一口一个大山楂。
瞬间眼前一亮,好吃!
绿萍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把小祖宗哄好了,不辱使命。
随后她悄悄别过眼,红萍只告诉她别让贺朱阎继续黯然神伤,可没说不能让他生气,让他气到没空去伤心。
反正……
她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待绿萍回神之际,贺朱阎已失去踪影。
……
夜风呼呼划过,刮在脸上,生疼。
贺朱阎不是一个被轻易挑起情绪的人,他一早就看出了绿萍是故意气他的,让他无暇再去想那些多余的事。
他顺着绿萍的计划,让绿萍好向红萍交差。
内力运行到极致,醇厚的真气四溢开来。
他游遍了整个京城,忽闻一胡笳响,脚轻点在界碑上,寻声望去。
远处一黑衣高大男子正默默的吹着胡笳,眼里一片黯然。
他与黑夜相融,比黑夜更加悲伤。
一片莫名哀愁渐上心间。
贺朱阎上前,一礼,“炎生将军。”
炎生轻轻点了点头,指着远方,问:“你看见了什么?”
“塞上燕脂凝夜紫。”①贺朱阎回道。
“那里葬着千千万万的人,有本国的,也有他国的。战士们横尸荒野,无人收敛遗体。幸的,被带回故土;不幸的,反倒是便宜了那些畜牲。成为那些畜牲的口中食、腹中餐。”
“我不知道我即将迎来的是哪一种结局,但我会洒干我最后一滴热血来守护我脚下这片土地。”
“炎生将军是一位很伟大的人。”
炎生收起胡笳,转头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贺朱阎,“我并不伟大,我只是眷恋我的国家,眷恋这片土地。”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赤朱。”
贺朱阎虽然不太理解这种情感,但他还是点点头,“我想我会的。”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②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③
炎生咏着两句蓝星诗,缓缓步入了黑暗之中。
今日一见,炎生更加确定了贺朱阎不平凡!他不禁期待起来,这个孩子未来能走多远,又能飞多高呢。
……
“什么时候才能把家里的那群钉子给拔走啊?”绿萍懒懒倚在桌上。
红萍给她倒了一碗茶,继续低头绣花,“才第一天,你就受不了了?”
“活在别人的监视下,整的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太难受了!”绿萍忍不住的抖了抖,“红萍,你就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吗?被监视的感觉让人超级不爽!”
“我现在也挺不爽的,你把王爷跟丢了。”
绿萍瞬间哑炮。
恰巧,贺朱阎进来了。
他愧疚道:“抱歉,绿萍。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他们打扰到了你。”
绿萍摆摆手,“也没什么,我就是纯粹的不爽。”
“王爷,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必再自责了。我已把那些钉子打发出去了,他们不会探到府里的信息的。”红萍停止了绣花,担忧的眼神看着贺朱阎。
对啊,还有本姑娘!”绿萍撸起袖子,秀出自己的肌肉,“他们敢进来的话,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贺朱阎止不住的声音哽咽,“有你们真好!”
只有红萍和绿萍是特别的,她们守在王府,不为功名、不为利禄,而是为了他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她们像姐姐一样,守了他六年。
教他文、教他武,让他武艺双绝,堪当国之栋梁。
三人抱了好久,红萍看着渐浓的夜色,推开了贺朱阎。
“赤朱,你该走了。”
贺朱阎转身一人独潜皇宫。
龙延殿,侧书房。
淳尊皇帝看着小庆王的红鼻头,挑眉“哭了?”
“夜凉,别受寒。”小庆王拿过外袍披在淳尊皇帝身上,“那是冻红的。”
“呵。”燕淳享受着小崽子的贴心服务,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跟你母亲一样,都是撒谎精!“淳尊皇帝好笑的刮了刮贺朱阎的鼻子。
随后又补充一句,“也一样嗜甜。”
贺朱阎面无表情,“我嗜辣。”
“好好好,朕知道了。”
贺朱阎忽的想起坊间传的有声有色的谣闻,问:“既然您身为皇帝,天下美人何愁娶不到?为什么便宜了我父亲那个呆瓜?”他对虽未谋面、英年早逝的亲爹毫无好感,“我娘那么聪慧一人为什么会嫁给一个笨蛋莽夫?”
小庆王对此一直很是不解,对于威武大将军夫妇的爱情故事,他从小都要听出耳茧子来了。
就连画本子也按照他们的爱情来套,还广受欢迎。
对此,作为故事主人公的亲生儿子,只有两个评价:庸俗!无聊!
燕淳摇头,“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魏语嫣……也就是你娘,她嫌我城府深、心机沉,打小就喜欢欺负你憨厚的爹——贺炽彦。”
小庆王纠正道:“吾爹危矣。还有他那不是憨厚,是傻。”
“哪有你这样说亲爹的。”
“难不成他从棺里爬出来,打死我这个不孝子?”
淳尊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万一呢?”
“那就看看是他的铁拳快,还是我妈的嘴皮子快。”
“别倒腾你爹了,你爹死后也得不个安静。有你这么个儿子,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了。”
“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贺朱阎瞬间收回大爷坐姿,乖乖点头。
……
庆王夜宿皇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上朝后的庆王也宿皇宫,这就不正常了,众大臣硬生生从中品出不详的气息。
众人寻风捉影,听风即风,听雨即雨,打着弯儿的询问当事人。当事人只是摆摆手,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人不满退回原位,希望同伙能问出一言二语。
不满的何止他一人,但凡上前问的,啥也没问到,任小庆王的嘴张张合合,上下两唇相撞。说的都要开出了花,绕的来问的人都迷迷糊糊,差点儿分不出方向来。
大臣们尽数到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贺朱阎真想掏出一把炒瓜子,拿出小板凳来看戏。
今天依旧是吵吵吵,吵的一点也没有新意。那些大臣们吵的脸红脖子粗,就算声音哑了也还要吵,现场堪比闹市。
贺朱阎无聊的打了个哈切,微阖着眼,悄悄打了片刻的小盹儿。
回到王府后,贺朱阎唤来双萍,活灵活现的表现了今天早朝大臣们是如何吵的不可开交的。绿萍捧腹大笑,随后也模仿起来,和贺朱阎开始扯皮起来。
别说,这两人模仿的还真像!
看两人兴致大发,红萍只是在那淡淡笑着。待两人演累后,红萍贴心的递上两碗水,“王爷怎么看当朝局势?”
小庆王用毛巾擦完脸,伸出四根手指,“保皇派、太子派、贵族派和平民派。”
“嗯,那您会站哪一派呢?”
“红萍姐你觉得呢?”小庆王不答反问,笑眯眯的。
红萍毫不迟疑答道:“太子派。”
贺朱阎当即竖起大拇指。
贺朱阎和红萍默契相视一眼一笑,只留下尚还蒙在鼓里的绿萍一人疑惑。
①塞上燕脂凝夜紫。——引自李贺《雁门太守行》。
②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引自王之涣《凉州词》。
③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引自高适《燕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