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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梁凡.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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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洱!欢迎回家!”
梁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大声公,毫不顾忌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只当是一个狂热粉接机,只是不知道内娱的新鲜血液何时输送的这么快,这个许青洱的名字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出站口的人是不多的,只一个梁凡就已经有够让人头疼了。
他挣脱开顾逸和闻焱的钳制,一路挣扎着跑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就像是个掉进荆棘丛但求胜欲望很强的松鼠,高昂着脑袋努力看清要奔向的地方。
说到挣扎,梁凡自觉的是有发言权的。
原本的计划是,短暂的在借读学校里读完高中,然后直接出国。
计划里他是主人公,可是执笔的是他父母,所以理论上来说,计划和他有关又没关,至少任何一个流程都不需要他点头就可以继续。
他也是认可这个计划的。
至少最开始是这样的。
但人总会变,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怕改变,那变量就会从天而降。
许青洱就是这个变量。
她很热情,但却并不阳光,很聪明,所以总会在坏事来临之前抽身,脾气有点大,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对朋友真的很温柔。
转学来的那天,她对自己很照顾,也很客气。
梁凡以为,这大概又是那种因为自己家世不错而释放善意的人,所以他也回报以复印机那样一尘不变的温柔态度。
“谢谢。”
“客气。”
这个女孩很古怪,吐字永远不超过两个字,明明跑上跑下地替他拿资料带他熟悉校园,但惜字如金也让看上去她冷淡至极。
“我该叫你什么?”
“班长。”
“啊?”
试图套近乎,但开口就是碰壁,这一下子点燃了梁凡的好奇心。
干脆地挡住了她下楼的路,面对面地站着。
不明所以地女孩急急的停住,对于梁凡的这种危险行为,她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干嘛。”
又是两个字。
“班长,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说话只有两个字,喜欢装酷?还是,其实你说话口吃,故意这样才不会暴露?”
梁凡一下子抛出去好几个问题,想着这样总不可能两个字就结束了吧。
结果许青洱只是白了他一眼,把新书点完了往他怀里一丢,扭头就走了。
这次,连两个字都没有。
梁凡没得到答案,但是得到了一个好奇宝宝的称号,封号的人是许青洱。
真正和她算得上朋友的那次,产生的代价不小,梁凡愿称之为歃血为盟级别的交往。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自习,西城落了初雪。
天很黑,下过雪的地方就会很亮。
第一个水桶被扔下去的时候,砸出了一片光,楼底下一瞬间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水烟花。
喧闹声伴随着抗议,响彻整个校园。
“凭什么别的学校元旦放假,咱们就得守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啊!”
“就是啊!整整一个月没放过假了,我这是吃上官司了呗!”
“抗议元旦补课!抗议!”
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怨声,从所有老师赶去开会的那一刻起,逐渐酝酿,直指喷发。
几个班的班长已经放弃了维持班级秩序。
站在饮水机边上排队等接热水的许青洱,怔怔地看着饮水机上空空如也,心里暗骂这个扔了水桶的家伙为什么就不能等自己这杯水接上了再冲动。
起哄声越来越大,显然武力镇压是不现实的事情,倒不如随了大家的愿,还能落个团结一心的好名声。
“既然第一炮都打响了,哥儿几个一个都别落下了呗,我们班的都打样了,现在再做缩头乌龟不合适了吧。”
许青洱捧着空水杯朝另几个班长努努嘴,身后追随着的是一整个班级的学生,这阵仗,要说她不算威胁都没人信。
接二连三地天上开始落下桶装水雨,朝着那个决定了能否元旦放假的会议大楼,发射着属于这群高中生们的怒火。
保洁阿姨和保安大爷赶来的时候,地上的水已经结冰,整个一楼都滑得和溜冰场差不多了。
得到消息的那群老师和校领导,第一时间派了一支队伍回来平叛。
领头的是年级主任,一个坐等退休的小老头。
在他差点摔了大马叉的情况下,揪住了两个上赶着凑热闹的倒霉蛋,非要他们说出来这场暴乱的始作俑者。
这俩人也是蠢倒霉,热闹没看全就被抓了,上哪儿知道始作俑者去。
小老头就在人堆里又一眼选中了梁凡,他早知道梁凡是个性格不错的男孩子,从来不惹祸,怎么也不会和这件事情沾上关系,问他最容易得到答案。
许青洱那天已经擦干净脖子准备好被卖出去受死了,毕竟她和这个梁凡也没什么多匪浅的交情。
结果他一脸真诚的告诉主任说:“水桶是我怂恿大家丢的,因为我想放假。”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已经走上前的许青洱。
她觉得这人,不会是有病吧。
一直到人被带去办公室,所有人都作鸟兽散,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许青洱还愣在原地。
江谣说:“啧啧啧,这不会被劝退吧。”
就因为这句话,许青洱直接狂奔去主任办公室,一脚踹开了大门,也不管接不接的上气,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
“许青洱,你要反啊你,我门都让你踹坏了。”
许青洱疯狂摆手。
“干嘛,挥手和我拜拜?许青洱,你要干什么!”
许青洱疯狂摆手。
“哎——这样,我让你们班主任少布置点作业吧,脑筋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了都。”
许青洱疯狂摆手,大喘一口气,“主任,水桶是我,是我……咳咳咳——”
“是我扔的,班长没拦住,她可能,是在自责吧主任。”
梁凡再一次堵了许青洱的话,俨然是要抗罪到底了。
老头本来也就是抓个头头回去交差而已,无所谓真相是什么,更加懒得听完许青洱的大喘气式汇报。
“把检讨写完,你过来看着,写不完不许走。”
主任丢过来一张老信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他的夜跑计划(主任习惯夜跑)。
被留下的梁凡和许青洱四目对视,等人走远了才敢笑出声来。
就是这一次,校园里从此多了一对异性好友。
食堂打饭,听讲座占后排,体育课抢操场,半夜点外卖躲宿管……
梁凡那两年跟着许青洱和江谣,完全活成了老师眼里最头疼的那批——成绩不错但毫无纪律的学生。
那两年,就好像鸽子短暂飞出了笼,天高任鸟飞,甚至忘了脚上象征着束缚的标志从未摘取过。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情绪,抽了枝又发了芽,开了一朵名叫悸动的花。
“梁凡,吃饭去啊。”
“梁凡,咱仨一会儿把模拟卷再刷一遍。”
“梁凡,我妈给咱仨带了鸡腿。”
“梁凡!毕业快乐!”
“梁凡,做我男朋友吧。”
……
“梁凡,你大爷。”
他承认,对于告白这件事情的处理,的确欠妥,以至于那时候的许青洱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杀意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至少,杀意,也是意。
“许青洱!”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出去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那个叫做陈让的男孩,眼神轻蔑地看向自己,他都能感受到羞耻带来的涨热吞噬了全身。
少年的自尊心,让他再做不到第二次的鼓起勇气,哑然。
“许,”
“你好,我叫陈让。许青洱的男朋友。”
“……梁凡,是,许青洱的,高中同学。”
身份这个东西,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
如果不是陈让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催着他做什么事情,大概这修罗场的水深火热才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那个陈让不是什么普通男生,正常人遇到情敌往往都会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倒是特别。
俯下了身子低垂着个头,像只撒娇的猫咪,在她掌心里贪婪地磨蹭。
“有点事,我先去处理一下,让顾逸送你回家。”
“需要我陪你嘛?”
“不用,不过,如果你没那么忙的话,也许,晚些时候,可以去我那边待一会儿,钥匙在你包里。”
陈让很早的时候就把备用钥匙配好了给许青洱,只是她一直没用上。
实在看不下去小情侣秀恩爱,顾逸一把挤进他俩中间,催着人赶紧有事儿忙事儿去。
“去去去,不是忙吗?走不来道儿我给你背过去呗。”
“那你帮我送她到家。”
“送送送,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你是担心什么。”
顾逸手一指,恰好指向了梁凡。
也不知道该说顾逸这人没眼力见,还是阴阳怪气的本事太过神通。
陈让压低着嗓子给他嘱咐了好久,他满嘴的答应,说是都包在他身上。
电话再次打来,这次陈让也没理由继续待着了,只能不甘心地赶去地铁口。
闻焱打趣,“我以为,怎么也得,啵~一下,来个吻别吧。”
许青洱尴尬笑笑,拽了拽衣领,像是在藏什么。
闻焱负责开车,顾逸又要给他看导航,后排坐着的自然就只有梁凡和许青洱了。
只是这一路,两人说不满三句话,反而是闻焱有一句没一句地硬唠,内容涉及之广和那些社区做的人口普查差不多了。
“诶,你们仨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噢,就你俩和江谣一个学校呗。”
“梁凡你是转校生,那你考哪儿了?”
“嗨,出国好,我家里本来也抓我出国,可惜我不是读书那块料。”
“你说江谣?她去泰国了,估计下一步转英国留学吧,我听她爸妈说过一嘴。”
“诶,那你出国怎么又回来了?”
“嗷,回来玩儿两天,不会是躲你爸妈吧?”
“哥是过来人,你和哥说实话,是不是……”
上次怎么没发现闻焱居然是话唠类型的,就连以嘴碎闻名的顾逸都被他压制得一句话插不进嘴。
“D哥。”
“咋了?”
“我要睡觉。”
“明白。”
话多是多了点,好在还是有个识趣的优点在,顾逸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闻焱就再没开口。
按照陈让交代的,顾逸几乎没有让梁凡有一点接近许青洱的机会。
原本,人都已经说了再见了。
梁凡这个神经病居然冲了过去,赶在了门快关上的那一刻。
“这次没人看着了,呼呼——”
他大喘着气,因为紧张而一额头的汗,顺着发间滴落在了边上一只白狗的尾巴上。
狗晃了晃尾巴,白了他一眼。
“你,要疯啊?”
许青洱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完全做事无厘头的,居然是自己偷偷喜欢了一年多的男生。
梁凡只是傻笑。
电梯停,他乖乖地跟在了许青洱的屁股后头,一起出去。
也是巧,刚好赶上了许青洱他妈买完菜到家。
“哟,回家啦~我刚买完菜,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妈妈瞄了一眼女儿身后的人,印象中好像见过这么一个男孩子。
“你是?梁?”
“阿姨我是梁凡,许青洱的好朋友,之前咱们在学校见过的。”
搞不定小的,不代表搞定不了老的,梁凡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直接接过了许妈妈手里的东西,自来熟的跟着进了家门。
反观,许青洱倒是陌生的像是当了谁家的客人一样。
一顿晚饭,这三个人聊的熟络(老许没多久也回来了),完全无视了真正是回家过年的孩子。
“所以你出国了还回来过年是为了青青?”
“也不算吧阿姨,只是国外太冷清,没什么朋友,还是家里热闹。”
“噢,那你和青青,是,朋友,还是?”
许妈妈毫不掩饰对于梁凡的满意,不管是家世,颜值,谈吐,没有一个不符合好女婿的标准的。
“妈,我吃饱了。”
许青洱简单地扒拉了两口就准备回房间。
梁凡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该走了,紧跟着一起起身准备告辞。
碍于面子,老许执意让许青洱亲自把梁凡送下楼去,许青洱并不想一回家就起冲突,挎着个脸应下来了。
大门关上。
等电梯。
忍了一晚上的许青洱终于开口。
“梁凡,有意思吗。”
“……我,只是想见你,没有别的意思。”
“梁凡,我没明白你想干什么,但是,如果是作为朋友来的话,我也并没有不欢迎你,但显然,你的态度很让我父母误会咱俩的关系,这样,我很不喜欢。”
电梯打开。
人却被拦下。
“你要干嘛,你别。”
许青洱被猛地拽进了灯都坏掉了的楼梯间,漆黑的环境让她惊恐万分,身体不受控制的抖成了筛子一样。
梁凡把人死死抵在了墙角。
粗重的呼吸声里透着失落和崩溃。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你要我怎么办,半年里疯了一样的想你,从坐上出国那班飞机的那一刻就想跳窗回来找你,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没办法决定我的未来许青洱,可我真的很想未来有你。”
“我是偷偷回来的,我只是想要你一个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你只要等我三年就够了,三年后我申请回国读研,到时候,到时候……”
梁凡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气。
他也知道自己疯了,说的都是胡话,还没在一起就让一个女孩花三年的光阴去等一个并不可能的结果,简直就是可笑。
电梯打开。
跑出来的陈让,因为焦急,手被边上阿姨的垃圾袋划了一道口子。
顾不得疼,疯狂的寻找许青洱。
一直到听见了楼梯间里带着哭腔的一声“陈让——”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会被关进监狱永远见不到许青洱,那么,这个世界上会永远消失一个叫做梁凡的狗东西。
没有打架,没有挂彩,没有冲突,梁凡的落败毫无波澜。
一直到他彻底离开,许青洱都没缓过来。
“要不,回去睡一觉休息休息?”
“去你那儿吧。”
“那要不要和叔叔阿姨说一声?”
“不用了,就待一会儿。”
她的声音听着干涩虚弱,一个人走在前头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上楼。
开门。
倒在沙发。
窝成一团,头枕在陈让的腿上。
许青洱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发了一晚上的呆。
不说话,也不怎么眨眼。
一直到陈让也陷入了困意,歪着头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许青洱已经走了。
天还黑着,分不清时间。
她留了消息说,“不用担心,我到家了,明天见。”
手机屏再次亮起的光,落在陈让眼底,只有刺目和令人头疼。
这个家伙,还是学不会撒谎。
茶馆里人不多。
本来,大晚上出来喝茶的没几个正常的。
正如陈让猜的那样,许青洱把梁凡再次约了出来,拖泥带水,不是她的作风。
“你,经常来?”
梁凡看着许青洱熟捻地拿起茶壶,倒上七分满的热茶,滚烫,不易入口,却意外的香。
氤氲起的白雾,遮掩住了镜片上的清晰。
热气勾出来的人,明明是许青洱,却陌生的像是从未见过的女生。
大概就是这一下,梁凡挣扎一天的内心突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