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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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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变了。
沈秋想。
他坐在椅子上,转着眼珠子,先是看了看自进了屋后,一直抱着剑坐在床边,冷着一张脸默然不语的白玉堂,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正在埋头看画像,一脸认真的展昭。
明明俩人看起来都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气氛真的好奇怪。
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好好的两个大侠客,单拿出来都是一副成熟又靠谱的模样,怎么一凑到一块儿,就像那五岁孩童一般,幼稚的让人想哭?
跟说书的老头儿讲得不一样啊,日后回去,定要让他改。
正这么想着,展昭抬起了头,问他:“你可看出这二位女子有何相似之处了吗?”
“没有,若真要找出一个来,那也只是同为女子了,”沈秋耸耸肩膀,见展昭不吭气,又说道,“而且,与林月杉的长相,也无相似之处。”
他想了想,郑重补充了一句:“硬找都找不出来。”
展昭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
他的猜想又被寻找到的线索无情地宣告了破灭。
“那她们二人与杨钧逸有无交集?”
“这倒还不知道,村里人只知道她们平日里绣了荷包手帕什么的拿到市集里卖……”
“也是会绣技?”展昭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孙蓉蓉也是因为绣得图样好看,才与杨钧逸结识的,未曾想这二人,也是如此。
“毕竟是女子嘛,”沈秋搔搔头,“我师父一直嫌我师娘舞刀弄枪,不温柔贤惠,可即便如此,我师娘也是会绣些花鸟的,当然了,绣得不算好看。”
展昭被他既无奈又自豪的语气逗得弯起了唇角,他很喜爱这个年轻人,如小太阳那般,阳光、直率又精力十足,同他在一处,连心情都能明媚起来。
“但这好歹也算一个共同点,一会儿到市集去问问,若能探得一二……”
展昭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忽然打断了他:“展大人,你们官府不一向讲求真凭实据?你因那妇人一封不知是何人教她指控的状子,连半分证据也无,全靠猜想论断,就将杨钧逸视作凶手,巴不得将搜集来的线索全安在他的头上,如此这般查案,可是你们开封府一贯的作风?”
“可是孙大婶死了,她前日刚刚将状纸递上,次日便被人夺了性命,你说这若不是与杨钧逸相关,又是何人,为了何故,杀她一个已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妇道人家?”说到此处,展昭从怀中将那支袖珍短箭拿出来,“暗箭刺入颈部,一击毙命。”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以便让白玉堂更能清楚看到这支箭,犹疑道:“你对这箭可有印象?”
白玉堂一直都在怒视着他,闻言才将目光放在那支箭上,看了几眼,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对它有印象?”
“因为我当日在洄水镇外见到你时,你的肩上便插着一支这样的箭!”展昭看见白玉堂眼中骤然涌现的不可置信之色,蹙眉认真道,“两寸长,箭尾分叉,箭头淬毒,上面淬着在苗疆能排名前三的毒药,与这支一模一样。你还敢说,杨钧逸是你的朋友,他不会害你吗?”
自他身子养好之后,便一直在找那个下毒之人,可数日来终是无甚收获,可现在,展昭却拿着一支箭,说……
白玉堂愣了愣,他缓缓从展昭手里拿过这支短箭,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突然轻笑一声,将箭扔还给他,道:“有何不敢?不过是一支箭,展大人这就将他定了罪?他若想害我,理由呢?”
“你不信我?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展昭质问出声,兜兜转转,在他白玉堂眼里,他竟成了一个会随意栽赃的无信之辈。他觉得自己像是陷落在一片泥沼之中,竭力想要将深埋在里面的脚拔出来,为此倾尽全力,却终究在挣扎中陷入更深,一点一点,满身泥泞,满心狼狈。
他突然感觉很累。
“那支箭呢?”白玉堂问道。
“扔了。”展昭背过身,重新坐回凳子上,背脊僵硬。那支箭他在入谷求药时,交给了怪医,都快过了一个月,估计早就被他处理了才是。
他知道白玉堂的意思,可他拿不出来。
许是那副强撑的模样太过明显,白玉堂看在眼里,忽然道:“我也相信证据,展昭,你若是想让我信你,就拿出证据来。”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在阖上房门之后,他听见里面隐隐传来沈秋的声音。
——“展大哥,这蒙面人的画像要被你抓烂了……”
那老乞丐竟然没有走。
食客已所剩无多,闲下来的小二都时不时对个眼神儿,再相互撇撇嘴,可谁都没敢去撵他离开。
白玉堂下楼之后,直奔向他。
桌上饭菜已被吃得七七八八,甚至还多了两个空酒壶,见他过来,老乞丐并不诧异,仍是那副悠然惬意的闲适样子。
仿佛他是一体体面面,衣冠楚楚的大老爷,在聚仙楼品尝美味佳肴。
怪异又可笑。
“想通了?”他问道。
白玉堂没有说话,他只是拿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
“你白玉堂的银子,谁都拿得,小老儿却拿不得。”老乞丐摇头晃脑地道,看那样子已经醉了,可偏偏眼睛却明亮如灯。
“那老酒鬼的酒虽然价值不菲,但这银子也足够你喝上一个月,你为何不要?”
“只因小老儿要的是他的私藏好酒,既是私藏好酒,又怎能花钱买得?”
“你和他什么关系?”
“小子,问这么多作甚,小老儿只想赢一次,你到底求是不求?”老乞丐却不耐烦起来,他醉醺醺地拍着桌子,拍了不过两下,却忽然顿住了。
白玉堂的剑已然出鞘,搭在他的脖子上,剑光幽寒。
“酒还是自己买来的好喝,若你今日不想喝,那以后也别喝了。”
客栈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注视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劝解。
这两个人,哪个他们都惹不起——白玉堂年少成名,心狠手辣,锱铢必较,早些年时更是一言不合便削人耳朵,而那老乞丐,也曾有人教训过他,但动过手的人,已都死了。
他们也很好奇,今日这两人对上,究竟是谁会占得上风。
过了良久,老乞丐先仰天大笑了出来,笑声粗嘎难听,他边笑边道:“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这十来年,小老儿竟一次也没有赢过。”
他将白玉堂的剑推开,又道:“这下好了,小老儿不仅喝不上他的酒,还得帮你的忙,小子,你这便宜占大了。”
“白某从来不屑占人便宜,钱既已给你,那便花钱买你的消息。”白玉堂将剑收入鞘中,问道,“那人是谁?”
“是一个死人。”老乞丐道。
“死人?”白玉堂惊声道。
“还是一个已死了一年的死人。”老乞丐道。
“你莫要诓我,明明今年五月,还有人曾见过他!”白玉堂眯起眼来。
“人已死了,可人还没死,生生死死,谁又知道真假呢?”老乞丐故弄玄虚,“若想知道,大可问问他还健在的主子。”
“主子?”
“小杨府的主子,”老乞丐在白玉堂陡然睁大的眼睛中,一字一顿道,“杨、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