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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三十四章 小神医之死 ...

  •   第三十四章 小神医之死
      醒来后是满室挥之不去的药香 —— 不是白鹤淮常用的薄荷与甘草混着的清苦,是更沉、更涩的当归与三七味,像极了暗河深处终年不散的雾气。我费力地睁开眼,屋顶的纱帐泛着浅黄,阳光透过纱眼漏下来,在被褥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可我却觉得这光刺得眼睛生疼。
      身体像被拆开又勉强拼合,每动一下,经脉都在抽痛。我侧过头,看见苏昌河坐在床沿,黑袍搭在椅背上,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他垂着眼,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寸指剑,那是他只有在藏着难事时才会有的动作。
      “昌河……” 我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一开口,喉咙就泛起腥甜。
      苏昌河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扎眼。他伸手想扶我,动作却顿了顿,最后只是将床边的水碗递过来:“先喝点水,你昏迷三天了。”
      我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才发觉自己的手在抖。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灼痛感,可心里的空落却越来越重 —— 少了点什么,少了那个总在我练剑后递上伤药、在我皱眉时轻声问 “又疼了吗” 的身影。
      “白鹤淮呢?” 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可指尖还是攥紧了碗沿,“她不是总说,我醒了要给我熬莲子羹吗?”
      苏昌河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他别开脸,看向窗外,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哑着嗓子开口:“暮雨,你…… 别等了。”
      “什么意思?” 我的心猛地一沉,水碗在掌心晃了晃,溅出的水珠落在被褥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她是去采药了?还是去给弟子们看诊了?我跟她说过,别总跑那么远……”
      “她不在了。”
      苏昌河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铁上,瞬间就化了,可落在我耳朵里,却重得砸穿了五脏六腑。我盯着他的侧脸,看见他耳尖的肌肉在颤,看见他抬手抹了下眼角 —— 苏昌河从来不是会轻易掉泪的人,连当年鬼哭渊断了肋骨,他都只是咬着牙笑。
      “你说什么?” 我撑起身子,伤口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可我不管,我要他再说一遍,说他是骗我的,“苏昌河,你看着我!你说谁不在了?”
      他终于转过头,眼底的红像燃尽的炭火,带着余烬的温度。“是白鹤淮。”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心里,“你入魔后,七杀六灭的反噬快撑破你的经脉,是她…… 她的药人之毒复发了。可她之前为了给那些人配压制心魔的药,用的是自己的血,早就耗空了元气,这次…… 没撑住。”
      “不可能。” 我摇头,一遍又一遍,像个傻子,“她上周还跟我说,等天启城的事了了,要去江南采新茶;她说她的药庄还缺个晒药的架子,让我帮她打;她说…… 她说我练剑太急,要多喝她煮的汤养着。她怎么会不在了?”
      记忆突然像决堤的水,涌得我喘不过气。
      是我在南安城找到她,说 “跟我去天启,暗河需要你”;是我在她犹豫时说 “我保证,不会让你出事”;是我在她递来清心散时,随手塞进口袋,连句 “谢谢” 都没认真说。她总说 “暮雨,你别太急,真的要去天启城吗?”,可我从来没听 —— 我急着带暗河见光,急着打败浊清,急着实现那个虚无缥缈的 “新生”,却忘了她只是个想安安稳稳开药庄的小神医,她本不该卷进这摊浑水。
      “是我带她来的。”我漏出的声音发颤,“是我非要让她来天启,是我跟她说‘暗河需要你’,是我……”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混着药香钻进鼻腔,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我想起她最后一次见我,是在去长街之前,她塞给我一个布包,说 “里面是清心散,万一入魔,立刻闻一点”。我当时还笑她啰嗦,说 “我不会用到的”。现在想来,那布包里的药粉,哪里是为我准备的,分明是她用自己的命,给我铺的最后一条路。
      “我错了……” 我喃喃自语,泪水终于砸在被褥上,洇开一小片湿痕,“我不该带她来的,我不该那么贪心。什么暗河新生,什么见光的未来,都是我错了…… 我害死了她。”
      苏昌河想拍我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暮雨,这不是你的错,是浊清,是……”
      “是我的错!” 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又因为脱力低下去,“是我做的决定,是我选的路,是我把她拉进这天启城的纷争里来的。我以为我能保护所有人,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结果呢?我连一个信任我的人都护不住!”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想起暗河弟子们说 “苏家长是我们的希望”,想起琅琊王说 “你能带着暗河走向光明”,可现在我才明白,我所谓的 “希望”,是踩着别人的命铺出来的;我所谓的 “光明”,是用白鹤淮的死换来的。这算什么新生?这根本就是我的罪孽。
      我躺回床上,盯着屋顶的纱帐,眼前全是白鹤淮的笑脸 —— 她递药时的笑,煮羹时的笑,说 “苏暮雨你又受伤了” 时无奈的笑。这些笑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让我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昌河,” 我声音轻得像耳语,“我们来天启城,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苏昌河没有回答。屋子里只剩下药香和我的呼吸声,还有心底那片永远填不满的愧疚 —— 那是我欠白鹤淮的,是我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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