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宸传》伊九桃

65、昏黄

　　出乎连清初意料的是，祝韵只是在哪里站着，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连清初，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干啥啊？
　　连清初被盯得受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率先开口道：“怎么了吗小韵，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祝韵还是没说话，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连清初的眼睛。
　　怪吓人的。
　　也就是连清初胆子大，换个胆子小的人早就跑了，也就是她还能装作镇定的站在这里。
　　良久，祝韵终于开口道：“阿初姐姐都决定好了吗？”
　　连清初忍不住打了的冷颤，“当然。”
　　“那我祝阿初姐姐武运昌隆。”
　　诶？竟然不拦我吗？
　　似乎是看出来了连清初的疑问，祝韵的唇边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初姐姐可否到我屋子里一叙？”
　　连清初：“......”
　　总觉得今天这一个两个都怪怪的，她想要出征的消息对她们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怎么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
　　直到坐在祝韵的卧房里喝上她亲手倒的茶后，连清初还有些恍惚的感觉，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阿初姐姐要亲自出征的消息我已是知道了的。”
　　“那你就没想过要跟我说些什么？”
　　连清初小心翼翼的试探到。
　　“呵。”
　　祝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连清初的问题，反而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轻笑一声说道：“陈姐姐那张巧嘴都没有劝下来的人，我就算是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连清初沉默了，没想到祝韵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眉目间神色有些复杂。
　　“你既然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那为何还要叫我过来？”
　　祝韵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面上的表情恢复了连清初熟悉的样子，“不过是想要在阿初姐姐离开之前多跟姐姐说两句话罢了，到时候可能又是好几年见不到姐姐，一想到我心里就难受。”
　　连清初一想到自己其实满打满算也没和祝韵相处多久，之前一直是靠书信交流的，好不容易见了面又还没有几年自己就又要走了，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小韵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从小在不熟悉的地方长大，想来依赖她应该是正常的，不过是有些粘人而已。
　　连清初从自己的回忆里抽身，看着祝韵那张已经恢复了平常表情的脸，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诶？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刚才小韵也没说什么吧？算了不管了，左右小韵又不会害自己。
　　“是我的错，那我这几日多陪陪你？”
　　“好啊。”
　　祝韵笑得眉眼弯弯，“那阿初姐姐这几日的时间就都是我的了。”
　　“自然。”
　　晚上。
　　连清初的作息这两年已经逐渐规律起来，天刚刚一擦黑人变有些困了，祝韵也适时开口让连清初快些回去睡觉吧。
　　连清初也是欣然应下，脚步轻快的回去找彭泽空睡觉去了。
　　连清初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祝韵点燃烛火，五官在昏黄的火光下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祝韵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动未动，只是淡淡掀起眼皮看向门口的方向。
　　陈珍脸上带着笑，只是在昏暗的环境里怎么看怎么诡异。
　　“大晚上的小韵你真是有兴致。”
　　祝韵顺着陈珍的眼神看向桌子上的画，这是她今天下午和连清初一起画的，连清初对画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基本上都是她一人执笔，连清初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被她拉着画上两笔也就是了。
　　祝韵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只不过眼睛里还是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我在这方面到底是不太擅长，不像是珍儿姐姐你尤其擅长此道。”
　　陈珍闻言掩唇轻笑。
　　“这是哪里的话？要是小韵你都说不擅长丹青的话还有谁敢说擅长呢？你真是太谦虚了。”
　　“是吗？”
　　祝韵不咸不淡的回道。
　　两个人之间沉默起来，就这么看着彼此的表情，默默在心里考量着什么。
　　良久，陈珍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里还带着深深的疲惫。
　　“真的没有办法吗？”
　　“有没有办法珍儿姐姐不是比我清楚吗？”
　　陈珍揉了揉额角，屋内的氛围终于随着第二支点亮的蜡烛缓和起来。
　　“你别说这个，我就不相信你愿意她走？”
　　“当然不。”
　　祝韵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是表情确是不算好看。
　　“她执意如此，我们拦不住的，不如帮她把后方看好，让她不要有后顾之忧就好。”
　　陈珍冷哼一声，“冠冕堂皇。”但没有反驳祝韵的话，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着。
　　“没关系，她总会回来的，到时候就不会再离开了。”
　　陈珍瞥了祝韵一眼，收起来神情里的倦意，又变成了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希望如此。”
　　“时候不早了，珍儿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要是再晚一点就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好好好，我走了，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陈珍丝毫不被祝韵影响，甚至走之前还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炸毛前一溜烟的走了。
　　头发被揉的有些凌乱的祝韵：“......”
　　幼稚！
　　她竟然会忌惮这种人！？
　　祝韵一直很是平静的神色第一次染上了气急败坏，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陈珍离开的方向，吹熄了一只蜡烛。
　　连清初回到自己的卧房，收拾洗漱好以后直接一头扎到了床上。
　　彭泽空早就洗漱好暖好了床，于是连清初一上床就被他长臂一伸揽到了怀里。
　　连清初习以为常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在彭泽空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就不动了。
　　她今天先是绞尽脑汁的哄陈珍，接着又是陪了祝韵一下午，连清初第一次觉得这比上阵打仗还累。
　　彭泽空似乎是感觉到了连清初的疲惫，蹭了蹭她的脸颊，非常自觉的开始给连清初按摩。
　　虽然连清初这一天更多的是心累，但也没有拒绝彭泽空的按摩，毕竟他的手法特别好，每天都能享受到了连清初自是十分了解。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吗？”
　　自打确定要打仗以后，军队那边的事情就变多了，所以今天一整天彭泽空都没有见到过连清初，但从她不太对劲的心情上来看应该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连清初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珍儿和小韵都不太想让我出征。”
　　彭泽空手上动作没停，丝毫不意外连清初的话。
　　说实话，要是他站在祝韵和陈珍的角度来看他也是不愿意连清初亲自出征的。
　　首先这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战争，更不是什么快要输了或者需要首领去稳定军心的战争，连清初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去，除了增加她自己本身要受到的危险概率以外，简直是毫无作用。
　　但他是最清清楚楚知道连清初心里的心结的，她迫切的想要手刃仇敌给亲人报仇，自然不会拒绝这个绝好的机会。
　　要是连清初亲自上场指挥的话大概真的能畅通无阻的打到冯氏老巢吧。
　　其实她不去光靠彭泽空和宁辟他们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们现在手握着很多那边的消息，要是打不赢才奇怪，只是可能不会像连清初那么快速。
　　而现在连清初最缺的就是时间，她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感受到彭泽空的沉默，连清初眯了眯眼，语气稍微有些不善，“怎么？你也不想让我去了？也想让我就这么在后方待着？”
　　彭泽空失笑，没想到自己不过走神了几息就被对方抓住问罪了。
　　“师姐，你要是出征我可是最大的受益者，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不说别的，连清初要是出征的话他至少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自然是最大受益者。
　　连清初确实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少在这里避重就轻。”
　　要是彭泽空真的会因为小小的分开几年就同意的话他看不是一直陪伴着她的彭泽空了。
　　彭泽空闻言轻笑一声，莫名觉得心情很好，又蹭了蹭连清初的脖子，直到被对方忍不住推开才罢休。
　　“师姐能这么想我我很高兴。”
　　彭泽空语调里的喜悦都要压不住了，听得连清初都要维持不住自己皱紧的眉头了，“少贫嘴，说正事。”
　　“师姐。”
　　彭泽空把连清初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我知道这么些年心中所想，师姐能如愿在我这里就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连清初的决心，也尊重她的选择。
　　连清初脸上终于露出了从进屋开始的第一个笑容，一个放松的，真心实意的笑容，让彭泽空瞬间就看呆了。
　　连清初难得的没有在彭泽空呆愣的时候逗他，只是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入彭泽空的胸膛，感受这哪里正在跳动着的、炙热的心脏。
　　“谢谢。”
　　彭泽空无言，抬手挥灭了桌上的蜡烛，就这么和连清初静静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