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莓》林菁之

6、Chapter 06 嫂子

　　徐应北一身西装，裤腿上沾满泥垢。里面的白衬衫还算照顾得当，但袖口和外套背面也染上了泥。

　　更不用说他本人，精致的脸上也捎带了一点灰尘。

　　冯绮南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仅仅一个对视而已，没来得及开口，反应最快的蒋娴已经小跑着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应北哥，怎么回事？”蒋娴急得忘了旁边还有人在看。

　　李小萍推了推冯绮南，见她无动于衷，趴在耳边小声耳语，“你情敌啊？那我不喜欢这个女孩了。”

　　冯绮南对李小萍的脑补表示无奈。

　　见冯绮南不说话，徐应北不紧不慢靠近她，站在她的一步之外，好像是怕自己身上味道太大，“老刘家的羊越狱了，我去帮了一下忙。”

　　解释完，他又问冯绮南手续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谢谢你们。”冯绮南笑着看看李小萍，“你们太不容易了，改天我和我妈送一面锦旗来。”

　　她在阴阳怪气，因为蒋娴的手还在戳他西装外套上的泥巴。

　　女孩的动作不算多轻盈，每一下都带着悸动的小心思。

　　冯绮南最懂那种时刻，她喜欢徐应北时，也一样幼稚。

　　回家路上，李小萍打听起冯绮南对徐应北的心思，问徐应北还有没有希望做冯家的女婿。

　　冯绮南自己心里都一团乱，只说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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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农场进入紧锣密鼓的修缮期。

　　冯绮南请了专业人士对农场的主屋进行了重新规划，自己着手了设计。想把整个生活区扩建重新装修一下，方便之后搬过来住。

　　至于那三十亩地，则划了五亩地出来种一些快菜。剩下的则全部重新规划清理，预备搭建种植棚。

　　冯绮南每天定时定点地往农场跑，自行车已经升级成一辆电动车，时间上节省了很多。

　　这天，冯绮南刚到农场，就看到有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在农场外面打量。

　　冯绮南停下车问他是谁。

　　对方回过身来，递上一张名片。

　　来人叫贾向荣，看模样四十出头，是个商人。

　　他公司开在南城，老家也是周城的。

　　冯绮南收起名片来，问他有什么事吗？对方笑谈起前几日曾和冯诠联系过的事。

　　冯绮南秒懂，“是前段时间想接手农场的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们家才爽约的。”

　　对方很礼貌绅士，“没关系，我这次来也是想再和你们商量商量。这片地，看看能不能转让给我？”

　　冯绮南当然拒绝，“暂时不考虑转让了。”

　　对方言语里却还在坚持，提出了丰厚的条件，冯绮南觉得奇怪，便多嘴问了一句，“您要土地是想种些什么？”

　　对方没再说话，见冯绮南这么强硬，便开始劝说她。

　　“年轻人回归农场很难有大作为的，比起打理农场，不如找份工作呢？我看你们白桥镇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去外地打拼的。”

　　聊到这里，冯绮南觉得很没有必要继续客套下去，“您说笑了，打理农场就是我的工作。”

　　贾向荣走后，冯绮南便心有余悸地把他的名片拍了下来，发给了徐应北。

　　「前几天提到的那个商人找我了。」

　　农场地里的杂草过多，冯绮南想要采用人力来整理。

　　冯诠给了她一个提议。白桥镇有个废弃的公交站，现在已经演变成一个统一的招工找工的劳务市场。

　　听冯诠说，附近很多厂工妇女都已经被买断工龄提前下岗。年龄处在最尴尬的阶段，基本上有老下有小。

　　“学校好几个学生的父母都因此失业，孩子也懂事，担心的书都背不下去。”冯诠说后，冯绮南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便亲自去市场看了一眼。

　　在京北，这种场景少见。

　　有人自带马扎，有人坐在石墩上。这里不论男女，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是镇上的失业人群。

　　有招工的来时，他们会蜂拥而上，挤在前面的人还会因为抢名额拌几句嘴。

　　没有人来时，又很和谐，坐在一起，吃一把谁带来的瓜子，唠唠嗑。

　　冯绮南从不知道白桥镇有这样的地方。

　　周城市中心开满了只有一线城市才有的各类网红店，从前逢年过节回家，冯绮南的活动区域也都是在那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这样的城市化给她造成了错觉，忘记了白桥镇还有数不清的中老年人没有文凭，也落后于5G。

　　冯绮南骑着小电驴靠近了叔叔阿姨们，在此之前，已经有辆货车把几个还算健壮的男人拉走了。

　　剩下四五个阿姨，有一个甚至可以称之为奶奶。因为大部分人和李小萍年龄相仿，冯绮南不自觉地心疼起来。

　　咬了咬牙，把她们全招来农场处理杂草了。

　　但碍于她还分文未赚，给不了太多钱。只好咬了咬牙，只许诺了她们一天一百的工钱。说出口的时候还特别不好意思。

　　岂料几个阿姨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说拔草这个活，她们干过最高的也只是一天五十。

　　当天稍晚的时候，徐应北开着那辆五菱宏光来了，说是副镇长慰问，搬来了成箱成箱的水。

　　冯绮南也不跟他客气，招呼着工人们来休息。

　　自己则带徐应北在绕着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副镇长？我这还行吗？”

　　徐应北装模作样给予鼓励，“已经初见雏形了，再接再厉。”

　　这次来，徐应北是想跟她聊聊贾向荣的事。

　　“我亲自去会了会这个贾总，听说一开始是做保健品发家的，现在改做药材，正物色合适的地皮。”

　　“药材？”冯绮南皱眉，“咱们这可从没有种药材的先例，而且多数都是靠种粮食生活的人。地种了药材，要缓好久才能再重新种粮食，没有销路没有出口，那周城大部分人都要饿肚子了。”

　　“是啊，但镇上已经有几个老人被哄着签了转让合同。”徐应北一脸担心，“这事不好处理了。”

　　冯绮南难得在徐应北身上看到如此的严肃，自她回乡，这个人一直表现得茶茶的，还真让人不适应。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徐应北点点头，看她这里进行得还算顺利，聊了几句，准备先走。

　　这时，冯绮南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谢回。你不忙吗？好啊我这正缺人手，嗯我把地址发你，你直接过来吧。”

　　挂下电话，走出去几米的徐应北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了。凑在她身边，把所有对话听了进去。

　　“那个校草来干嘛？”

　　“帮忙啊。”冯绮南说。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冯绮南诚实，“就最近啊。那天加了微信，一直在聊天。”

　　谢回听说了她回老家打理农场的事，趁着今天休假，准备过来帮帮忙。

　　徐应北捕捉到“一直在聊天”的关键词，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这么闲啊。”

　　冯绮南给了他个白眼，“不帮忙的人别阴阳怪气。”

　　下午，谢回如约而至。

　　骑了辆黑色的摩托车，符合他上学时的酷小子人设。

　　只是身后面还跟了个个头不高的男孩，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看校服logo，正是冯诠任职的中学。

　　男孩跳下车，摘掉闷热的头盔，大口喘着气，“哥你带我来这干嘛？”

　　谢回停好车没理他，先到了冯绮南跟前说话，“我弟，谢时。”

　　冯绮南诧异，“你爸妈什么时候要的二胎？”

　　谢回被逗笑，“我叔婶家的，我俩父母都忙，所以我们都是跟着奶奶。”

　　冯绮南点点头，视线对上谢时，换上一副对待小孩温柔的神情搭讪，“我爸爸在你们学校教书，叫冯诠，你认识吗？”

　　谢时瞬间瞪大了双眼，“唐老师是你爸？”

　　冯绮南疑惑自家老父亲什么时候背着自己改了姓，下一秒谢时被哥哥揪了耳朵。

　　“谁教你这么没礼貌？”

　　谢时说，“教导主任太啰嗦了，我们叫他唐僧叫习惯了。”

　　冯绮南噗哧一声笑出来，赞同谢时，“我爸确实很啰嗦。”

　　现在的小学放学都比较早，谢回今天空闲，顺路接了谢回放学。来冯绮南这里帮忙，揪住谢时在这写作业。

　　冯绮南找了小板凳给他，在院子里现支起一张旧木桌。

　　谢回挽起手腕去给修屋的工人搭了把手。冯绮南则一边细碎地帮忙，一边看着谢时写作业。

　　前面一直很顺利，直到到了语文作业。

　　现在还流行要求孩子们记日记。

　　谢时的字歪歪扭扭，并算不上漂亮，但冯绮南还是能认得。

　　他写：今天我哥带我来看嫂子。嫂子并不是大美女，不算高，竟然和我一个初中生差不了太多。我还会长个，但她还会吗？不过我对这个嫂子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挺能干的。她有一个超级大的农场，以后我是不是能天天来玩呢？好羡慕啊，我也想当农场主……

　　冯绮南站在身后，看着他日记上的文字，忍不住嘴角抽搐。

　　让她在意的不是嫂子，而是矮子。

　　彼时接近黄昏，忙完工作的徐应北火急火燎地赶来会情敌。

　　一进门，看到冯绮南一脸便秘的表情正盯着一个小孩写日记。

　　默不作声凑近，看清楚日记的内容，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让他在意的不是矮子，而是嫂子。

　　“谁是你嫂子？”徐应北的声音骤然响起。谢时吓一跳，急忙把日记本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