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始乱终弃的前男友》沈小郁

24、小满

　　晚自习上课前，柳老师叫他带着答题卡到办公室，点点上面的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拍拍他的肩膀，“然然啊，不管怎么说，尽力跟上班里的节奏。来文科班了，这就是个新开始，对不对？不说别的，不能辜负了你自己。”

　　顿了顿，柳丽眉头紧蹙，几次张开嘴又合上，最后选了个最委婉的方式，“老师也是刚知道你晚上，有一些别的任务要完成，但是不能耽误正常的学习任务，是不是？”

　　“你可能觉得我这么说，太不体谅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你一定要做的事，孩子，我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得好好学习，孩子。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挣大钱呢。”

　　说完，柳老师从桌子底下拿上来一盒咖啡，还有一小瓶清凉油，“去吧，好孩子，”柳老师掰开李浩然紧紧攥起来的手，把东西放上去，“不是什么牌子，你试试好不好使，但是也别多喝啊，多喝胃疼。”

　　“去吧，孩子。”

　　李浩然朝老师鞠了一躬，转身后，柳老师又叫住他，“下次考试之后，各科答案都发纸质版。你要是想看小分，直接来办公室用我电脑查。”

　　李浩然没动，柳老师摸摸他的脑袋，“上课去吧。”

　　柳丽一开始是没太在意这个小子的。她带过太多届学生了，刚转文没适应节奏；觉得自己底子很好，不用多努力也能考的不错；或者就是单纯贪玩。

　　小伙子长的不错，白白净净的，谈恋爱了没心思学习，也有可能。

　　答题卡的事挺让人生气的，不过看着态度还行，也就原谅一次吧。毕竟还是孩子。

　　作业写的还成，背诵小测也还可以就是太困了，一上课就睡。

　　柳丽回办公室后问了其他几科老师，也说这孩子挺听话的，就是一上课就犯困，倒是很自觉，一上课就去后面站着，问题是，站着也能睡着。

　　之前课下又找了李浩然两次，提醒他，不管是晚上刷题刷到这么晚，还是打游戏什么的，不能影响第二天听课的质量。

　　承诺的好好的，第二天照睡不误。让他回家提醒家长进群，也是嗯嗯唔唔地，第二天来一问，就仰头冲她笑，“对不起老师，我忘了。”

　　地理课下课，柳丽顺着当时中考报名表上的信息给李浩然的妈妈打过电话，打了六七次，终于接了起来，电话对面是懒洋洋，甜腻腻的女声，“谁呀？”

　　柳丽自我介绍，我是李浩然的班主任，开学到现在您还没加过班级群呢。还有，孩子挺听话的，也努力，就是总是犯困，您看看，督促下？别那么晚休息。

　　对面的声音很嘈杂，隐隐约约听见什么“他那个爹造的孽，”“不死的小崽子”，还有推杯换盏的欢呼声，嬉笑声，最后，对面的女声说，“老师啊，你就当李浩然的妈死了吧，当他是孤儿吧，他跟我没关系。”

　　离婚的家长，柳丽也接触过，吵上头的时候半夜给她打电话要给孩子办转学，孩子第二天带着一身伤来上学的，她都见过。

　　年轻的时候去家访，夫妻俩当着她的面打架，劝阻无果，小姑娘怯生生地哭，“爸爸妈妈，不要打了。”

　　没有办法，她是老师，不是婚姻调解员，或者有的家庭，有的婚姻，可能更需要警察和上帝一起出手。可怜啊，也没什么办法。

　　李浩然从兜里掏出来柳老师送的清凉油，拧开后深吸一口，咳得更厉害了。

　　咳嗽完，他直起身，和闻野对视，”能滚吗？“

　　他短暂地忘记自己暗恋闻野了。

　　或者说暗恋本来也只是个幌子，在他的臆想中，闻野白天是支撑他一天天挣扎着去上学的吉祥物，用来装点他无助无望的17岁；晚上是他幻想中的泄y u对象，他在烟花爆炸前和他想象中的好男友，好老公度过了幸福的十几分钟，他靠着这十几分钟沉睡，梦里就能忘掉痛苦的现实。

　　而现在不是白天，也不是睡前，灯火阑珊，夜色如墨，李浩然就理所当然地恨他。

　　闻野没说话，也没离开，很无聊，他这个人就很无聊。好孩子，好学生，老师的好孩子，同学的好榜样。

　　恍惚间，李浩然几乎能透过他的脸，拼凑出自己亲生父亲的样子，文质彬彬，道貌岸然，英俊潇洒的样子。得是这样的脸能让宁瑶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吧？

　　在一个好寓意的日子里留下一个孩子，甚至没留下一个名字，就用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温柔而哀伤地注视和他的女友，“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拯救你的。”

　　浩然这个名字，是宁瑶照隔壁床抄的，隔壁床小孩叫浩然，他就也叫浩然，她实在懒得想了。

　　这些年，浩然依旧是浩然，前面的姓跟着继父改。上次叫孙浩然，这次叫李浩然。

　　之前去大学城卖水，看到过一次那个男的，穿西装打领带，依旧打扮的风度翩翩，旁边一个温柔腼腆的女孩子叫他，老师。

　　老师？李浩然在心底冷笑一声，凑上去叫了一声，“爸。”

　　“诶，孩子。”任国华慌乱地移开放在咖啡杯上的手，想摸摸李浩然的头。讽刺的是他连面前的男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尴尬地笑笑，“这么大了……”

　　“嗯。”李浩然乖巧地点头，“爸爸，我叫李浩然。”

　　对面的女孩子也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不对劲儿，她站起身来，“老师，我先走啦。”

　　女孩子走后，任国华好像松了一口气，“浩然啊，”他又开始展示他的博学，“挺不错的名字，就是被用的比较多啦。爸爸当时想给你起名叫清和，因为你出生在一年的农历四月，你弟弟也是这个月出生的。”

　　“是吗？”

　　“是啊！你出生那天是小满，爸爸记得呢。那句诗词怎么说，清和入序……”

　　李浩然打断他，“哪天？”

　　任国华尴尬地笑笑，“21号吧？这都是可以算的，我教你农历小满的计算公式……”

　　不过闻野还是和任国华有很大区别的。大城市来的富家少爷，谁勾搭上了，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鬼使神差地，李浩然玩心大起。他很想学着宁瑶的样子，对闻野勾勾手指，就可以引诱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下地狱。

　　他未必没有宁瑶漂亮，从小到大，骂他什么的都有，婊子养的，小白脸，没爹没妈的野种，单单没人说他不好看。

　　可是当李浩然伸出手时，他的视线沿着他红肿的指尖溜到对面一闪一闪反着光的腕表，再到与腕表的主人冷淡的神情交汇，李浩然像又被洗碗的水冰了一下，立刻败下阵来。

　　我在干什么？李浩然问自己，我想干什么？

　　李浩然安慰自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应该是被今天晚上的风冻傻了。等抽完这支烟就回去了，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闻野看着穿着印满生蚝的围裙的前同班同学失望地低头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柔软的烟雾后，又咳得死去活来。

　　他好像借着这个机会流泪。

　　他怎么每次见到我都在哭啊，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是这么不幸的事吗？

　　闻野无意识地往口袋里摸，偏偏这次没纸巾，只有两个刚才张叔递给他的薄荷糖。他走过去，撕开包装，然后在李浩然诧异的眼神中，粗鲁地把两颗都塞到他嘴里。

　　“别哭了吧。”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好自己猜。今天月考出成绩，没考好？刚才抽的烟太呛了？总不至于是见到我就想哭吧。

　　李浩然喜欢我，那第三个先排除。

　　“文综我不会做，别的题你午休来实验楼3楼找我。”闻野又想了想，“烟，我明天给你带我妈抽的那种行不？她那个不那么呛。”

　　闻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李浩然的眼泪抹掉，“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