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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抱大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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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霍宵晴已然是呆愣得不知所措。蓉夫人那么漂亮的妆容,那身华美至极的宫装,全毁了,好狼狈。霍宵晴莫名地很是心疼那被揉皱的华裙。
慕砚此时望过来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尴尬,也可能是为难,这对母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摸不清情况,但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们俩分开。
蓉夫人把慕砚抱得死死的,哭声悲恸。霍宵晴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声音放得轻缓:“夫人,王爷一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要不先让他回房梳洗休整片刻?”
蓉夫人如梦初醒,她松开了慕砚,带着泪痕的脸转向霍宵晴,又看看慕砚,仿佛才想起他们刚经历长途跋涉。
“我,我都忘了,砚儿,你赶了很远的路吧?你快去休息吧。”
蓉夫人情绪依旧激动,而慕砚却在眼神示意霍宵晴一同离开。
“宵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蓉夫人突然唤住她。
慕砚眉头一皱:“母亲,宵晴她也……”
“好的,夫人。”霍宵晴抢在慕砚反对前应下,她眼神示意慕砚这时别再刺激她了。她凑近慕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快速道:“你先去沐浴更衣,我陪夫人说说话,让她平复一下情绪。”
“你招架不了的。”
“让我试试,相信我。”霍宵晴眼神笃定,这般的浓妆艳抹总是让慕砚错愕,但那坚定自信的眼神,慕砚总是会被折服其间。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能无条件相信,她能做到任何事。
慕砚离开后,蓉夫人的情绪也随着松懈下来,渐渐平息了抽泣,又恢复到爱美女明星的状态。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惊呼:“哎呀,我的妆是不是全都花掉了?碧霞,快过来帮我补补妆!”
霍宵晴:“夫人,我来帮您吧。”
“你?”蓉夫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太相信。
最终还是由碧霞过来给蓉夫人补妆,她战战兢兢地上前,直接在晕开的脸上盖上一层粉膏,妆容显得越发厚重僵硬,如同戴了面具。蓉夫人对着铜镜一看,顿时大怒:“蠢货!画得跟鬼一样!“扬手便将碧霞推倒在地。
碧霞吓得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奴婢知错!”
蓉夫人抄起妆台上的一支金簪就准备扎进碧霞的胳膊:“你这手这么笨拙,干脆别要了!”
金簪扎进胳膊,再拔出时已红透。碧霞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渗出衣袖。
转瞬间,蓉夫人又瞄向了另一个目标:“还有这脸——”
碧霞连忙求饶。
霍宵晴真的看愣了,该说蓉夫人是女明星,出戏入戏自如,瞬间转变好几个状态,还是说,她有病?
“夫人且慢。”她到底是看不下去了,那丫鬟看着比原身还小,这么扎下去,别说毁容,命都得没了。
蓉夫人充耳不闻,但是却扎偏了,划伤了丫鬟的耳朵,碧霞痛得几乎晕厥,哭声凄厉。
“拖下去!碍眼的东西!”蓉夫人嫌恶地挥手。其他丫鬟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将满脸血污的碧霞架了出去。
“你,你过来给我画。”蓉夫人又指了另一个丫鬟说道。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挪不动步子。
霍宵晴:“夫人,现在的妆容已花,粉膏堆积,再往上补只会更厚重。不如先将残妆彻底卸净,重新上妆,这样才显出夫人天然丽质。”
其他人犹如看勇士一般看向霍宵晴。
出乎意料的是,蓉夫人只是对丫鬟暴戾,对待霍宵晴时,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歪头想了想,竟点了点头:“你说卸,那就卸吧。”
丫鬟们连忙备上温水、棉巾、还有各种气味浓烈的澡豆、胰子,准备开始繁琐的卸妆流程。
看这架势,没几个时辰完不了。
霍宵晴却道:“夫人,我或许有个更快的法子,也能卸得更干净些。”
蓉夫人来了兴趣:“哦?你说说看。”
霍宵晴走到妆台前,仔细观察那些胭脂水粉。她本就精于地质矿物,一眼便看出这些妆粉多以铅粉、朱砂、赭石等矿物研磨调制,附着力强,颗粒细腻,如果只用寻常皂荚和温水难以彻底清除,残留物不仅堵塞毛孔,长期使用更易铅汞中毒。
“夫人用的皆是上好的矿物彩妆,色泽持久,但清洁也需讲究。”她取来一小罐细腻的米糠粉,又让人取来少许淘米水和清淡的花露油。
“矿物不溶于水,却能被油脂轻微溶解,再以米糠吸附,淘米水可中和残留。”她一边解释,一边将花露油与米糠粉混合成糊状,轻柔地敷在蓉夫人脸上,以画圈方式按摩,溶解彩妆。随后用棉巾蘸取淘米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蓉夫人脸上厚重的脂粉竟被卸得七七八八,露出原本白皙却略显憔悴的肌肤,虽不如上妆后那般无瑕夺目,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清透感。
满屋丫鬟看得目瞪口呆。蓉夫人对镜自照,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果然干净清爽,你倒是很懂这些。”
丫鬟们这才敢上前,为蓉夫人重新敷粉上妆。
“宵晴,你们在桐城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蓉夫人摆弄着指甲,语气带着不认同的娇嗔,“那都是些男人做的活,竟也丢给你一个姑娘家。你看你操劳的又黑又瘦,手一点都不嫩滑,女人还是要多多保养的。你既然来了西濑,往后便跟着我学学如何护甲养肤,别再去外面奔波了,那些糙活儿,让他们男人干去。”
“夫人厚爱,宵晴心领。只是我此次前来是有任务在身的,陛下旨意,命我协理桐城与西濑之间的运河工程……”
蓉夫人一脸迷茫:“运河?运河是什么东西啊?你来西濑不是和砚儿成婚的吗?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你们成婚冲喜了!这喜事一办,这事就成了。”
冲喜?冲什么喜?
霍宵晴刚想开口,这时下人来通传:“夫人,乌大师到了。”
蓉夫人眼睛一亮:“快,快请进来。宵晴啊,你先回去房间休息吧,明日我再寻你说话。
霍宵晴只得起身告退。走出清心苑时,正与那位乌大师擦肩而过。余光瞥见那人身着深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手持拂尘,面容瘦削,像是个道士。
走过拐角时,霍宵晴发现慕砚居然站在那里还没离开,霍宵晴有很多疑问想问,但她不确定慕砚想不想回答。
“慕砚?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等你。”
慕砚走在她身侧,一同往回走。他时不时侧目打量她,那身过于华美的衣裙,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一尊被精心装扮的瓷娃娃,陌生得让他心口发闷。一切都变得很不‘霍宵晴’。
“你还好吗?”霍宵晴终究忍不住,轻声问道。
慕砚淡笑,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下。
怎么会变了个人呢,她还是霍宵晴。
“我不太好。”
霍宵晴停下脚步,一脸担忧。
“那你愿意告诉我吗?”她问,“蓉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慕砚:“间歇性情志失常,伴有失忆。”
霍宵晴:“怎么会这样?”
“自从我父王过世后,她便渐渐成了这样。起初只是偶尔情绪低落或激动,后来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到如今,她的情绪和记忆切换得毫无征兆,有时转眼便不认得人,甚至会做出些伤害身边人的举动。”
霍宵晴了然,伤害身边人,伤害的估计更多是慕砚吧?难怪他长年避居都城。至亲之人时而癫狂打骂,时而清醒悔恨,这种反复的折磨,对母子二人都是无尽的痛苦。分离或许反而是种喘息。
慕砚一直注意着她的情绪,看她眉间的忧虑越来越深,于是他也低下头,与霍宵晴对视。他双眼通红,湿漉漉的,看着怪可怜的,有点像受伤后不知所措的小狗在向主人寻求庇护。
“宵晴,我真的很怕,怕母亲哪天就彻底不记得我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霍宵晴靠近一步,轻轻揽着对方的肩,像安抚一个孩子:“别怕,一定会有办法医治的,大夫怎么说的?”
“西濑的大夫都寻个遍,母亲一直拒绝医治,情绪反而更糟。直到后来请了位法师,母亲见了他,听他讲经论道、炼丹养生,反倒平静了许多,发作也少了些。”
“就是刚刚的乌大师?”
“嗯。母亲如今极信这些,常召乌大师入府请教。”
霍宵晴想,或许有些精神寄托,转移了注意力,心情不会那么郁闷,了,精神状态自然就好了。
“都城的御医可能会有办法,如果能把蓉夫人带到都城医治,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慕砚苦笑:“只是母亲不愿意离开西濑,都城的御医来过几批,全被她轰了出去,如今再无人敢来。”
“说不定哪天,我们能劝动她。”霍宵晴脱口而出道。
“我们?”慕砚捕捉到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他这时才道歉:“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母亲的情况。我只是……我上次回西濑时,她明明已经好转了许多,我没想到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了。”
霍宵晴被他这么一提,突然想起什么:“慕砚,你上次脸上的伤,是蓉夫人抓的吗?”
慕砚沉默着,算是默认。
霍宵晴心里有点懊恼:“你怎么都不说啊?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更不好受。”
慕砚紧紧回抱着霍宵晴,将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哑:“宵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面对西濑这一切。”
所以是因为她想逃离桐城来西濑,慕砚便不顾自己的痛苦,将她带回了这个于他而言满是伤痛回忆的地方?
霍宵晴靠在他怀里,思绪却飞速转动。可是西濑是慕砚的封地,若他常年不归,权柄势必旁落。
那么,权力该不会是在蓉夫人手中吧?
现在回桐城肯定是已经晚了,既然已踏入西濑,若想在此立足,甚至获得真正的安全,那应该要抱紧的便是蓉夫人这根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