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青既明》千千尽山

26、游艇纵火案4

　　　散了会，众人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有人后仰靠在椅背上，将警服外套披在身上打算小憩片刻，有人一手咖啡一手泡面进了茶水间，吃完还能再工作八个小时，有人打着哈欠奔向楼下的帕萨特，继续外勤奔波。

　　而洛逾明坐在电脑前，一脸心虚地环顾四周，他将自己的轮班时间安排到了今天晚上。

　　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

　　还是他升任副支队长一职以来的第一次以权谋私。

　　但是他得去见穆一秋。

　　穆一秋这么主动，一定是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

　　他将排班表送去给陈霆过目，心里打了一万遍腹稿：“陈队，今天晚上我家里有点事，就把我自己排到了今天晚上。”不料陈霆只瞥了一眼：“这种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

　　“奥奥，好的。”

　　洛逾明悄悄呼了一口气，将排班表电子版发进了工作群里之后，拿起车钥匙便回了家。

　　“穆哥，我今晚调休，一会儿过去你家。”

　　嗡嗡，下一秒洛逾明就收到了回信，十分简洁明了：“ok”。

　　他电话联系了楼下的餐馆定了两份米饭和两道家常菜，告诉他们自己一会儿过去拿，便迅速冲进了浴室。

　　洗澡，刮胡子，修眉毛，喷香水，一气呵成。

　　洛逾明打开衣柜，里面只有黑、白、蓝三种颜色，条理清晰的分为了衬衫区、T恤区和裤子区。

　　白衬衫穿过了，黑衬衫穿过了，今天穿蓝色吧，他伸手拿出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在镜子前比了比，“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我穿警服的样子。”

　　警服很能衬托人的身材，蓝色衬衫扎进警服裤里，黑色的制式外套利落笔挺，很显人肩宽腰窄。

　　“等以后有机会吧。”

　　他换好衣服，去楼下餐馆拿了饭菜，天边暮色渐深，广阔的天幕之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往来车流，洛逾明加快了脚步，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归心似箭的想法。

　　“穆哥。”

　　穆一秋显然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滴，从耳侧滑到锁骨，最后隐入宽大的T恤中间。

　　“湿着头吹空调会感冒的。”洛逾明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由分说将人又推回了卫生间，“我给你吹干。”

　　“唉？！”

　　“吹风机在哪？”

　　卫生间很狭窄，洗衣机、马桶、淋雨、洗手台拥挤在几平米的小房间内，一个人勉强转身，两个高大的男人在里面几乎要肉贴肉。洛逾明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刻意压抑住了年轻人的青涩，吐出的气流擦过穆一秋敏感的耳朵，他不安的挣动了一下，却被按住了肩膀，洛逾明又重复了一遍：“吹风机？”

　　穆一秋指了指洗手台下的抽屉。

　　洛逾明侧过身，将吹风机拿了出来。

　　穆一秋长舒了一口气，蜷缩着的手指重新放开，轻轻摩挲着裤缝。

　　吹风机嗡嗡嗡响起来，掩饰住洛逾明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一手举起吹风机，另一手将手指插入穆一秋的头发之间，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干涩，但是很柔软。

　　“好了。”洛逾明放下摁掉吹风机的开关，手指不经意间蹭过穆一秋红彤彤的耳朵，他轻轻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

　　“没什么，先吃饭吧。”

　　一道糖醋小排，一道毛血旺，再加一份凉拌蜇丝，保温饭盒效果异常不错，菜都还留有余温。

　　“许家盛死了？”

　　“嗯”，洛逾明边回答边将饭菜、碗筷都摆好，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已经登上社会新闻了，你看了吗？又牵连到些娱乐圈的事情，挺复杂的，全队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一个头三个大。”

　　“如果我告诉你，许家涉毒的话，岂不是要一个头，六个大了？”

　　“什么？”

　　“上次告诉你的苏卡，就是许家在卖，而且整个淮安只有他一家在卖，他拿的是独家代理权。”

　　“警方对此居然一无所知！独家代理权，这个案子我们一直没什么头绪，林伊星公布之后，又将我们的视线转移到了这些娱乐圈丑闻上面，难不成其实是贩毒的竞争对手，眼红他拿到了苏卡的独家？”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这个时间真的太凑巧了。”

　　洛逾明陷入思索之中，又听到穆一秋说道：“这个案子，小心着查吧。”

　　死在拳台上的鬣狗和他香烟，死在监狱里的张辰旺和香烟上的“g”,死在游艇上的许家盛和苏卡，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仿佛串联到一起，而那根绳子叫做——新型毒品，苏卡。

　　“穆哥，你是想告诉我，上次弄死张辰旺的内鬼，很有可能再次干扰这个案件吗？或者更直白一点，你心里已经有了凶手的人选？”

　　……

　　“是。”

　　”不过实验室的结果还没出来，我的猜测还没有得到验证。”

　　“那就讲讲你的猜想？你随便一讲，我随便一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着字母g的香烟，成分与苏卡及其相近，但是又药性凶猛，有致死风险，那么，香烟也许是苏卡的前身，或者仿制品。

　　如果我再次没猜错的话，字母g代表的是顾，顾秉志，顾秉志作为淮安市的老牌毒枭，是有实力争一争苏卡的独家代理权的，甚至顾家当时比许家盛更有胜算，因此他们拿到了苏卡的样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顾家能做出来仿制品。虽然不知道顾家没什么脑袋抽风放着正品不要要做仿品，或许是缅甸那边抽成太高？总之，仿制品出了事死了人，虽然顾家把屁股擦干净了没有暴露在警方眼皮子底下，但是却惹怒了缅甸那边。”

　　“所以许家盛捡漏拿到了苏卡？于是招致了报复？那杀了许家盛就够了啊！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何其无辜！”

　　“或许他们想杀的的不仅是许家盛，更是要把整个许家都摁死呢？”

　　洛逾明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是啊，许家盛的丑闻爆出，网友们对星耀娱乐口诛笔伐，一天的时间股价已经跌停了……”

　　“不过我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而已，或许凶手另有其人，也另有所图，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嗯。”洛逾明闷闷地应了一声。

　　餐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透过磨砂的灯罩，暖融融、懒洋洋地打在长方形的餐桌上，两人对坐在长桌两侧，餐桌下膝盖挨蹭着膝盖。穆一秋仿佛刚刚才察觉到膝盖上痒痒的触觉，他像是突然受到惊吓，“噌”地站起来，“饭有点凉了，我去热一热。”

　　洛逾明一把攥住穆一秋冰凉白皙的手腕，他好瘦，洛逾明被他突出的桡骨硌到，“不用热了，不凉。”

　　“放开。”

　　穆一秋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很陌生，也很熟悉。

　　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早就不是警察了，别这么叫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洛逾明叫他“穆前辈”的时候，穆一秋也是这样的语气，仿佛触手生温的皮肉之下是一座万年冰封的雕塑，纵然岩浆滚沸，也浸不透、化不开。

　　“穆哥……我……”

　　洛逾明没有退缩，即使岩浆解不开冰封，血肉呢？真心呢？

　　穆一秋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他低下头，被黑发盖住的眼睫低垂着，看向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温热的手掌，指根处是厚实粗糙的枪茧。他突兀地想到：他的手真大，能环过我的胳膊。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像竹节一般。

　　“我……”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耳机铃声在耳边炸起来，催促着人赶快接电话。

　　穆一秋胳膊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感受到洛逾明的手劲儿一松，顺势挣脱开，抱着手臂倚在了墙边。

　　陈霆的急切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洛逾明，赶快回队里，海上打捞队捞到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