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上学还得带孩子》莫里星

23、第 23 章

　　这个学期开始，莫媛的早餐由齐媮包揽，每天早晨现煮或订餐。从近几个星期来看，肠粉、艇仔粥、馄饨、云吞面、虾饺、烧麦、蒸饺、马拉糕、汤河粉、糯米鸡……没有重样的。每每打开盖子，香飘十里，勾得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没有一个广南人会不懂这几样早餐的含金量，苦命的高中生早餐大多是食堂预制包子和烂成一坨的肠粉。
　　吃人嘴短，为了表示感谢，更为了不引起众愤，莫媛决定请他们吃一次早餐。
　　一早，莫媛撑着沉重的眼皮熬过早读，拎着尚且温热的两份早餐去隔壁班。好巧不巧，齐媮和娄子凊正趴在课桌沉睡，总的来说，他们整个班仿佛被施以沉睡魔咒，无一幸免。
　　莫媛犹豫片刻，抬起后脚跟踮脚慢慢走进去，把早餐就近放在娄子凊桌脚旁。
　　因为桌面根本没有放得下早餐的地方。
　　瞅见他桌上笔帽失踪的黑笔，两根手指捏着笔头在娄子凊胳膊底下的草稿纸留下小小一行字。
　　写完，莫媛在走廊上两个班的中界线等上一会，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回班。
　　莫媛的座位是前门第一个，在老师踏进教室那一刻，她不得不按照老师的指示拍醒自己的同桌。
　　“上课。”老师站上讲台。
　　“老师好——”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问候，还有那么三四个趴在座位上没动。
　　莫媛从拍同桌那一下手就没能收回来，也挣不开，直到大家都坐下，那人才放开她的手。
　　“抱歉，没睡醒。”曾礼撩了撩自己前额的头发，随便翻开一页书，靠着椅背再次闭眼。
　　……
　　莫媛抽回手用纸巾擦擦，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人生守则第五条:惹不起就躲，躲不起就跑，跑不过就连滚带爬。
　　老师讲课讲到一半，睡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打呼的。老师深吸一口气，讲完最后一道例题，忿忿走出教室。
　　直到下课，醒着的人自觉地在座位上自习，沉睡的依旧在睡。
　　莫媛的中考成绩是这个班里的第一名，但新高考有新政策，这一届学校分班时不按排名，随机分配。
　　每个班里拔尖的有，不错的有，中等的有，还行的有，没救的也有。非常完美地体现出一视同仁原则。
　　娄子凊一觉醒来，脚下踢到一个透明塑料袋。压出几道褶子的草稿纸多了一行小字：请你们吃早餐，很快要凉啦。
　　末尾缀着个小括号，里头是个“莫”字。
　　“姐！”娄子凊高兴地举起早餐。
　　齐媮散漫地抬起记笔记的头望过来不明所以，娄子凊晃了两下，凹着嘴型。
　　“娄子凊，我知道你可能刚睡醒很饿，但是麻烦你下课了再叫上你姐姐吃早餐，好吗？”政治老师停下点PPT的动作，耐心且包容地询问娄子凊。
　　睡眠质量极高的娄子凊浑然不觉已经上课，尴尬地僵直在原地，悻悻地跟老师道歉。
　　下课后，娄子凊恭敬地双手把早餐奉上。齐媮却拉上他先去走廊，看莫媛收拾好书轻轻抬起椅子出来。
　　莫媛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齐媮和娄子凊背靠着栏杆等着她的画面，不由得挽出一个笑容迎上去。
　　这家粥是老字号，重在食材绝对新鲜，需要排号购买。为了万无一失，莫媛前天提前叫跑腿拿号，冒着最高风险趁起床号刚响冲到正校门才得以成功交接。
　　一失不在她，在熬夜打游戏的娄子凊起不来，差点迟到。
　　“吃……了？”莫媛本来就需要抬头跟齐媮说话，加上娄子凊也在只得仰得更高。
　　齐媮把莫媛的脑袋压下来一些：“还没来得及，等下就吃。”
　　莫媛把手藏进口袋点点头。
　　齐媮眉尾往上挑了挑：“你吃了吗？”
　　当然没有，但是莫媛点头。
　　“阿凊，拿出来一起吃。”
　　齐媮才不信。
　　娄子凊迅速从袋子里打开早餐，莫媛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给他们一人一个。
　　“你口袋里这么多糖呢莫莫。”娄子凊惊喜地拿在手里抛了抛，冰蓝色的包装很简约，看上去绝对清凉提神。
　　比双飞人好使。
　　莫媛趴在栏杆上望风景，听到“莫莫”俩字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含糊地应一声。
　　他们站在走廊上喝粥，齐媮时不时哄着莫媛喝两口。娄子凊则很热情地叫醒困成狗的叶凡拿出囤的橄榄菜一人挖一勺，直到打铃四个人才将就吃完。
　　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后，高一家长会召开，要求家长们不准缺席不准推脱。内容关乎选科分班的分析大会和强调高一学习积极性不高的问题。校级领导非常重视，这一届的新高一闹事的多，不闹事谈恋爱的多，不闹事不谈恋爱不学习的最多。
　　老高作为非常罕见的老母亲型男班主任，爱唠叨。致力于翻遍通讯录联系没在班级群里回复收到的家长。齐媮的联系人原本写着魏皖，老高打的电话自然也就没能被接通。娄子凊的家长电话也没打通，所以老高让他俩到办公室里现场联系家长。
　　“高老师，我跟我姐现在是一家的，来一个家长代表就可以了吧。”娄子凊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娄德山，话筒里只有漫长的忙音。于是他转而拨给江助理，大概十分钟后才跟娄德山说上话。
　　“喂，儿子？”娄德山的声音压的很低，背景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动静。
　　娄子凊跟齐媮对视一眼，用平常的语调说：“爸，明天家长会，您得来一趟，成不？”
　　电话那边迟疑一下：“一定得去？”
　　老高一听，估计也是忙得不行的生意人，连忙补充：“娄先生，此次家长会是关于下学期分科的分析，您家两个孩子，还是来一下的好。”
　　娄德山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啊……对，这我得去，小媮想不想吃三鲜锅贴？我带回去。”
　　齐媮失笑：“谢谢爸。”
　　这通电话老高是很满意的，齐媮上个学期前半段坐了一回轮椅，身上的伤看着骇人。加上家长也从没在群里说过话，他一直有点担心齐媮的家庭情况。
　　放学后娄子凊再次给娄德山拨电话，依然没人接，他们只好先去吃饭。莫媛最近乖乖地跟朱侗到饭堂吃，齐媮就没那么紧盯着，时不时投喂一点小零食。他们当然不会去吃饭堂，跟以往一样出校门吃，这回晃悠进距离学校一公里的商场里。
　　水足饭饱，两人带着一身油味顺路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再回学校。彼时已经一点半，再得有个二十来分钟在教室午休的人就会被提前来的人吵醒。娄子凊戴起帽子粘在齐媮身侧抵御寒风，两人放轻步伐踏上楼梯。
　　刚到三楼，楼上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你是不是看上他才看不上我？”是个气愤的男声。
　　“不、是……”是个很镇定但是带着些颤抖的女生。
　　娄子凊以为有什么八卦，偏要拉上齐媮一块儿蹲在墙边听。这上不去又不想下去再爬一边的情况，齐媮也只好被迫听墙角。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你以为娄子凊那样的会跟你在一起吗？”那个男生听起来很激动，楼上传来肢体对抗的声音。
　　娄子凊耳尖飘红，羞答答捂着嘴巴感叹：“哇哦。”
　　齐媮白他一眼：别逼我扇你啊。
　　“放、手！”女生的声音变得惊恐起来。
　　齐媮神情疑惑，这声音耳熟，怎么这么像……
　　“我不放，你也别想走！”
　　一番用尽全力的挣扎，女生好像好不容易逃脱束缚，跑向楼梯口。
　　“我喜欢你，你跑什么！”男生追上来抓住握成拳乱打的手砸在墙上。
　　一记闷响，有什么撞到墙了。
　　莫媛拼命想推开面前的人，头侧向一边竭力躲闪，后脑勺生疼。而这么难堪的时刻，偏偏发现蹲在楼梯下的齐媮和娄子凊。
　　望见那张绝望下诞生厌恶眼睛通红不肯屈服的脸，娄子凊霎时就懵了，转头想问齐媮管不管的时候，他姐已经弹跳起步一下跨过三层阶梯冲上楼。
　　齐媮拽着那个男生的衣领把他抡在走廊上挥出一拳：“放你妈的屁！”
　　娄子凊紧随其后跑上去挡在看起来仓皇无措的莫媛身前，隔开那人盯着她的视线。
　　下一秒，一双发着抖的手拽住娄子凊的衣摆用力揪成一团。娄子凊只能看见一个乌黑的头顶，穿着棉服的人连肩膀的宽度还比他要小两圈。
　　“不怕。”娄子凊转过身像平时哄娄子诚打针一样环抱莫媛，一只手轻轻地上下拍背。
　　可是怀里的人瞬间绷紧，淌出眼泪，他只好改为静静地抱着。
　　那男生被迫把头后仰越过护栏，嘴边还挂着不屑一顾的笑容：“这么巧。”
　　“你是哪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齐媮松开手将人又踢远一段距离，只记得他是莫媛那个老是臭着脸的同桌。
　　“曾礼，怎么着？”曾礼将将扒着护栏站稳，整整衣领，舔舔破皮的嘴角。
　　最后看一眼莫媛的位置，头也不回地离开。
　　齐媮捏着拳深呼吸好几次，转身来到莫媛身边。
　　齐媮示意娄子凊松手：“莫媛，是我。”
　　莫媛闻声缓缓松开手里被捏的皱皱巴巴的衣料，齐媮温柔地扶着人后脑勺拥进怀里。
　　无声交代几句，娄子凊摸摸莫媛的脑袋，先行离开。
　　齐媮让莫媛靠着自己坐在楼梯上，用了点力气揽着：“有没有吓着？脑袋没事吧？下次遇到这种，一定要制造动静，越大越好。”
　　莫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坐着，和齐媮贴得很紧，手指无意识摩挲带有纹路的袖口。
　　“新……的，谣言……”莫媛嘴里低声念出。
　　说到造谣，齐媮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
　　“你不要在意那些东西，我会看情况制止。但是如果有人因为谣言伤害你，一定要告诉我。”
　　莫媛心虚地嗯一声，齐媮没由来涌上一股气。这不是典型的“好的好的，我错我改，下次还敢”吗？
　　齐媮深吸一口气，继续劝：“我知道你跟我们玩在一起会有压力，可是他们的想法我们是没办法左右的。敢胡说八道的自会有报应，我们把自己过好。”
　　良久，莫媛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直到陆续有人上楼她们才让开。
　　到厕所洗手后，莫媛主动牵起齐媮的手，帮她擦干净手上的水。
　　“有我呢。”齐媮反牵住那只冰凉又嫩滑的手。
　　莫媛回到教室，发觉曾礼的人和课桌并不在原位，而是离她很远。她的新同桌是身为班长的舍友，平时跟莫媛来往多，关系也不错。
　　“等下下课要不要一起去厕所，还是你睡会？”齐媮从莫媛的包里拿出一颗糖喂过去。
　　莫媛还沉浸在自己换同桌了这莫大的喜悦中，慢半拍点点头。
　　“很少见齐媮这么温柔啊。”班长一边收拾书一边打趣道。
　　两个班的任课老师几乎大半相同，班长偶尔会去隔壁班通知消息，跟齐媮打过几次照面。而且有什么消息班长知道的最快，上到办公室八卦下到门卫室外卖。
　　齐媮顺手把糖盒递过去：“别羡慕，有什么八卦来透一嘴，你就不用一个人搬作业了。”
　　班长一听，不打算不客气抢着问：“那包干区卫生？”
　　这不能行，齐媮推脱道：“找体委。”
　　由于家长会在星期六，高一延迟放假，家长会开完再回家。这引起内宿生集体的强烈不满。因为这不影响外宿生，可是内宿生周五得多住一个晚上，星期六中午回家星期天下午返校。
　　叶凡面如死灰倒在娄子凊怀里，颤颤巍巍伸手希望触摸窗外明媚的阳光，嘴巴哆哆嗦嗦活像被冻傻了:“朕的……假期……”
　　校门口迎宾处每个班都得派几个人举班牌和派矿泉水，教室布置基本由班干负责，大大的红色横幅在主校道上十米一挂。
　　娄子凊一早被叶凡卖惨拉去校门口顶着寒风当苦力，齐媮则是在家等到娄德山才去学校。
　　“小媮啊，你冷不冷？这锅贴重新加热了味道还一样不？爸手里还有热奶茶你喝不喝？今天不是太冷，但你穿的是不是有点儿薄？”
　　娄德山今天特地收拾一番，新头型新衣服新香水，从西服到手表再到皮鞋全都是低调的贵货。
　　街道上堵满各式各样的私家车，交警的指挥哨声此消彼长，娄德山的车也只能停在家里车库外面然后和齐媮步行到学校。
　　齐媮满嘴锅贴没空说话，江助理及时拉停自家老板，让齐媮慢慢咽下去再说。
　　“爸，好吃的。”齐媮满嘴肉馅，撑得喝口奶茶才顺下去。
　　娄德山眼看着差不多要到学校门口，让江助理先离开，整理好表情树立起霸总人设款款向前走去，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
　　娄总在齐媮的带领下进入校园，在人头攒动的人堆里一眼瞄见自己的大儿子正弯着腰给一位耳朵听不清的大爷指路，头发被风吹的像个二傻子。
　　好不容易跟大爷在混乱的方言里掰扯明白，娄子凊看见他爹穿得衣冠禽兽……啊呸，衣冠楚楚站在不远处，带着严峻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神凝视他的方向。
　　肯定是被我这样善解人意乐心助人的样子感动了吧！
　　娄子凊骄傲地想。
　　“爸，姐，这边！”娄子凊站上凳子横梁招手，娄德山点头把齐媮护在身前走去。
　　叶凡他们看着娄德山一步步走来，只觉得压迫感十足，仿佛这位是放下了几十个亿的单子屈尊来这给自己心爱的孩子开家长会的某位大佬。
　　几个小伙子你怼怼我我看看你，在娄德山距离他们还有两步的时候统一完毕，齐齐弯腰喊出了唱军歌的架势：“叔叔好！”
　　娄德山脚步顿住，抽出墨镜戴上抬手捂住嘴巴低头跟齐媮交流：“这的小伙子可比京都的有礼貌多了。”
　　“您帅嘛。”齐媮憋着笑让娄德山回应叶凡他们的问好。
　　“好，你们好。”娄德山矜持地回复，然后按娄子凊的指示签名领水。
　　弯腰拿水的时候，娄子凊趁人不注意猛地跳到他爹背上去挂着。
　　“爸爸！”
　　“诶诶诶诶！”周围一圈人蜂拥而上，生怕娄德山摔着。
　　娄德山示意自己稳得住，面不改色托住自己儿子直起腰：“你就折腾我吧。”
　　娄子凊怡然自得地晃晃腿：“这什么话，你不想念帅气的我吗？”
　　“想，”娄德山背着人转两圈哄他高兴，“但是你先下来别把我衣服弄皱了。”
　　“你在臭美什么？”
　　娄子凊下来看见他手里的奶茶想喝一口，手刚伸过去就被他爹掐着后脖颈往外摁。
　　“你动你姐的奶茶干什么？”
　　“什么呀，我喝一口怎么了？姐！”娄子凊的脑海一瞬间涌入童年的黑色回忆。时
　　隔这么多年，他爸拎他还是这么得心应手。
　　齐媮处在原地懒得动：“爸，别激动。”
　　娄德山收手，一脸心疼地把奶茶交给齐媮又回头教育儿子：“你想喝就叫小江去买嘛。这是我下了飞机在机场排好久买的，这个月我给小媮多转点钱，小媮你多给他一百让他喝个够。”
　　“娄德山！”娄子凊难以置信地咆哮。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了！”娄子凊破罐破摔，丝毫不害臊地抱着他爹大腿蹲在地上嚎。
　　娄德山觉得丢人，毫不留情地拎起人来要走，娄子凊不服，还要卖惨。
　　“啊……”
　　忍无可忍的齐媮：“别逼我在这里扇你。”
　　“啊……啊啊啊，我滴姐，撒拉黑哟！”娄子凊恭恭敬敬地举起双手在头顶比爱心。
　　娄德山在一旁冷笑两声，往娄子凊屁股上踢两脚。
　　小崽子，你爹治不了你，你姐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