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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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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手术刀口的恢复,齐媮开始练习久坐和腿部发力,不需要站起来,从左右摆摆腿和绷直腿开始。坐着不靠枕头,不用手撑,每天练习一小时,按摩三小时,齐媮感到生活有些百无聊赖。
除了理疗师和医生,齐媮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严霖这位新助理。
新助理话特别少,甚至不熟悉照顾人的业务,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坐在一边敲电脑或者上网课,偶尔严霖找不到东西什么的时候会打电话将人叫走。百无聊赖的齐媮会挑学校午休和放学的时间在群里发消息,但或许是期末学业越来越紧张,他们回消息的频率很低。
最后,按理来说最忙的齐晞,反而是最及时回复消息的人。得知齐媮太无聊,齐晞甚至用自己尚不成熟的技术搭了一条双向通线跟齐媮打电话。不过才刚接通,通信就被强行破坏,气得齐媮好几天不愿意说话,但是碍于原则问题也只能独自郁闷,抛去复健吃饭洗澡几乎只能睡觉。
在这里严禁擅自与外界取得联系,每个人踏足这座岛的第一句警示就是这个。所以齐媮不能随意给他们打电话或打视频,发信息也得一天最多二十条算着来,能发信息已经是严霖向上报备后特地开的特权。
齐晞因为擅自介入群岛通讯被严霖骂得狗血淋头,作业加倍,考核升级。这边的群岛是林总私有,这两年刚开发,对外是绝对私密状态。群岛的用途不单一,其中两座岛因为地形和植被特征被国家征用做特训场地,不允许随意踏足。严霖这趟带着齐媮来不仅是给她治病,还要负责建立群岛的整个通讯信息系统,设立严密的进出验证。
严霖当然知道齐媮无聊,所以他又抱着自己的三部电脑到齐媮房间敲敲打打,身边还有新助理帮忙处理别的业务。
一开始齐媮觉得房间总算热闹点,但晚上齐媮被吵得睡不安稳,最终选择疲惫地把两人全给轰出去。
“什么破工作,干得我没个空档!宋野,你替我去陪齐媮聊会儿天!”严霖这会好不容易不敲电脑,助理却拖来一箱刚打印出来热乎乎的文件和合同让他看,自己选着签。
宋野同样在文件堆里不分昼夜,烟雾缭绕的满屋子都是,松弛的眼袋眼看马上耷拉到苹果肌上。
猛灌一口黑咖啡,宋野双眼无神看向对面还有个助理帮忙的严霖:“哦,我替你陪妹妹,你替我哄老婆行不行?”
严霖那是助理兼床伴,忙成狗也有人暖被窝。再看看他,他老婆三天来不曾接过他一次电话,回过他一条信息,他必须在这个星期之内处理好这边的事赶回去过他俩六周年纪念日。
严霖唰唰唰翻动纸张,眉毛拧得死紧:“你老婆关我屁事?我又没老婆,再说你拉我进这个烂摊子,怎么没想到最后能走的只有她林箐?”
宋野在笔夹上塞一张纸巾插在两堆文件中间,双手合十:“人林总是回去杀敌的好吗?你别计较了,你再忙几天带齐媮到处转转呗,跟林总说一声就行。”
严霖翻文件得手酸,扭头看见自己的小助理又拖来一箱资料数据,本来想破口大骂,转眼看见人脖子上那点痕迹,瞬间哑火。这是自找的不能凶,不能骂,不能骂。
“还有么?”严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如沐春风。
小助理整个身形一哆嗦,摸着一手鸡皮疙瘩抬头反问道:“没了?”
严霖破功:“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小助理这才觉得老板正常了,板起脸回答:“没了。”
“那你去陪齐媮聊聊天按按摩什么的,别在这忙,要学的那些先放一边。”严霖闭上眼揉揉太阳穴,疲惫地往后倒进皮椅闭目养神。
接到指令,小助理把那箱文件摆上桌后给自己接一杯热水,喝完后丢进垃圾桶,走到门边脱下高跟鞋噔噔噔地跑远。
宋野冷笑,难怪严霖来之前特意交代这栋楼最好全铺上毯子,最起码他们住的地方上下两层要铺上,原来是为了这个小助理。房间虽然要了三间,但小助理的房间门把手已然落下一层薄灰。
徐曼文离开办公室先回到严霖的房间脱下黑西服工装,换上自己的短袖长裤,自由混搭舒适无比。然后洗手下楼端齐媮每天要吃的果盘,顺便给自己端一盘糕点。阿姨见到徐曼文感觉很亲切,发自内心地欢喜,另外端来一碗自己做的牛奶布丁。
“谢谢阿姨。”反正严霖没说不行的她都可以试试。
徐曼文进去的时候齐媮正满头大汗地在医生的指导下努力抬腿,于是她坐得远远的开始吃自己迟来的早餐。虽然她吃的安静斯文,但是耐不住食物的香气在空中乱飘。
医生发觉齐媮的注意力开始不集中:“咳咳,那个……徐小姐,您可以等会再吃吗?”
徐曼文慢半拍擦干净手,舌头伸出来在嘴巴周围舔一圈,再拍拍衣服上的残渣:“抱歉,需要帮忙吗?”
齐媮今天没什么突破,不过也没退步。医生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摘下手套让旁边的理疗师过来接着按摩肌肉,放松发力的地方,激活休眠的肌肉。
医生十分礼貌地说:“没事儿,徐小姐,您只需要少喂齐小姐一些水果,齐小姐消化不过来会吐。”
徐曼文端着果盘走来的步伐一顿,把边上的苹果全吃掉。
……不愧是您,您把最好消化的吃掉了,剩下的齐小姐都不怎么爱吃。
医生保持最礼貌的微笑:“徐小姐真直率,下次可别这样了。”
齐媮望着那一小碗双皮奶有些馋,悄声去问比较好说话的理疗师:“那个能吃吗?”
理疗师回头,眯起眼打量那碗里的东西:“布丁?您不可以吃的。”
齐媮不甘心地反驳:“那是双皮奶,跟布丁不一样。”
医生和理疗师对视一眼,决定由医生端着双皮奶下楼问清楚到底用什么做的。
徐曼文挪到床边坐下:“那个是阿姨自己做的,不全供,你可以吃的话我下次多帮你要一个。”
齐媮看着面前素净的脸,突然有点想笑:“好,你全名叫什么?”
“徐曼文,你为什么想笑?”徐曼文不解地问道,难道是自己刚才显得太爱吃?
齐媮被拆穿,干脆也不掩饰:“抱歉,我之前以为你很高冷,每次来都板着个脸学习。”
徐曼文认真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儿?
“老板他老说我看着太蠢,应该学学他的大佬做派,少说少错。”
齐媮嘴角微抽:“别跟他学,他就是个二百五。”
“老板发工资嘛。”徐曼文不甚在意地揉揉脸,挤出小鸡嘴无声放个屁。
齐媮憋笑憋得刀口疼,“你看着好像不比我大。”
徐曼文如实相告,撑着下巴眨眨眼睛:“嗯,我大学刚毕业,可能看着还有点清澈。”
才大学毕业?那怎么到严霖手底下当的助理?严霖会带在身边的极少女性,一是他需要技术人才,二是他那个臭脾气对女性不是很友好,三是他身边突发性情况很多,不是很有能力或者信得过绝对不会轻易带在身边的。徐曼文平时上课学的是经济学和管理学,更像是娄德山会需要的类型。
“严总受伤那次,是我舅舅算计他,猛药害人,把我丢进他房间。我醒来的时候我舅舅已经被警察抓走了,我是孤儿,于是你哥让我跟他。能继续上学,生活费也不用担心,我觉得挺不错。”再次看穿齐媮的内心想法,这位直率的刚毕业女大学生十分坦诚,坦诚到理疗师和齐媮发现她脖子上暧昧的红痕后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齐小姐,”医生礼貌地敲门后才进来,“双皮奶你可以吃,不过只能吃两口,不要超过二十克。”
徐曼文积极举手:“剩下的交给我!”
“好……的。”医生在一中莫名诡异的气氛中把加热后的双皮奶交到齐媮手里。
等医生和理疗师退出房间,两人好像没什么话题,一坐一躺,大眼瞪小眼。
“你要上课什么的吗?可以先去忙。”面对这个严霖的,额……床伴兼助理,齐媮暂时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相处,没有办法开启话题,她还是自己待着比较好。
徐曼文摇摇头:“你哥让我好好陪你聊天,还是你想干什么?”
齐媮仔细思考起来,她想干的挺多的,但目前身体受限。沉思片刻,齐媮问道:“严霖没收过我一件东西,也许你见过?”
徐曼文认真回想严霖给她列出来的条条框框,起身跑出房间。
严霖没收的是她那把蝴蝶刀,那天交给娄子凊防身后从抓到的人身上搜出来的,警局还回来之后严霖再也没让齐媮见到过。那是严霖送给齐媮的第一件礼物,她第一次在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的时候,严霖要回去过,给那把刀开了刃。
徐曼文不会真的去找刀吧?齐媮有些担心她会带一把菜刀回来。
“你看是这个不?”徐曼文小心翼翼捧回来一个小黑匣子。
齐媮坐起来打开,里面赫然是她贴身多年的被没收的那把蝴蝶刀。
“严总把衣柜最上面那层清空,只放了一个小保险柜和这个盒子,他每天都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擦擦,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开酒器呢!”徐曼文凑近端详。
严霖每晚回房间哪怕困得睁不开眼,也一定要眯着眼睛把刀和盒子里里外外擦一遍再倒下。
“这玩意儿,我可得给她保管好。”严霖当时背着她这么说过。
“是,谢谢你。”齐媮若有所思,拿到手上玩起来。
齐媮玩刀是老手,许久没碰感觉手生,好在手感回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徐曼文看得目瞪口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徐曼文当即掏出手机记录美好生活。
齐媮换一些更高难度的动作好让她拍:“离远点拍,这刀开过刃。”
“好好好好好!”徐曼文整个中午光顾着看齐媮玩刀了。
就这样,徐曼文每天偷偷帮齐媮把刀偷出来再偷偷放回去,两个人各自的任务结束后便凑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几天下来,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管你和严霖什么关系,girls help girls。
于是,徐曼文某天被拉进一个群,群里分别是齐媮、方雯、莫媛和她。群名特别有意思,叫富豪榜前“三”,数字三在括号里。
F:勤勤恳恳搬砖人?谁啊?齐媮你从牢里放出来了?
Yu:严霖新助理,我没坐牢。
Mo:哈喽啊艾薇巴蒂!
勤勤恳恳搬砖人:各位富豪好,我叫徐曼文,24岁,毕业于C大金融学专业,在校成绩平平但性格优异。
F:在严霖手底下做事,你能活着真好!
搬砖人:知音啊!最近调岗,负责给予齐小姐最温暖的陪伴。
Mo:好!海豹鼓掌jpg.
莫媛连发几个表情包表示赞同,这的确是她们现在没办法做到,可齐媮很需要的事情。
F:行,莫媛的入门书单我还没看完,你们聊,再见。
Mo:我要吃饭去,最近娄子凊老抢我的土豆吃!方雯姐姐拜拜,媮媮拜拜,曼文姐姐拜拜。
Yu:去吧,我等一下就骂他。
搬砖人:好的富豪们,您们慢走,下次小徐包您满意~
娄子凊把拿回来的外卖分到每个人手上:“莫媛来吃饭,你那题还没写出来就去玩儿手机!”
莫媛把没解出来的三角函数数列收到自己腿上,撕下一张草稿纸垫在桌上:“……媮媮。”
“嗯?”娄子凊在莫媛对面坐下,把两个人的一次性筷子拢在手里用力摩擦几圈,用热水烫,“我姐说啥了?她今天感觉咋样?你俩为啥不在群里聊?”
他们现在中午一般在十六班吃饭,娄子凊和莫媛共用一张桌,莫媛不会的题趁中午带下来问。娄子凊的手机一直开着震动模式,生怕错过齐媮的消息,最近期末六校联考太忙,回不上消息导致齐媮跟他们的实时间完全错开。
“……新,朋友。”莫媛埋头吃土豆丝顾不上说话,再不吃娄子凊又要拿小酥肉来换,夹走一大筷子。
怕莫媛噎着,娄子凊连忙用筷子去夹她嘴巴外面的土豆丝:“慢点吃慢点吃,我不夹走你的土豆,我只是想你多吃两块肉!”
“……噢。”莫媛将信将疑把满口土豆丝吐出去一半。
放下土豆丝,娄子凊又把炒豆芽的葱给她一一挑出来。
赵冏在旁边的桌子跟叶凡对坐着吃,分神问:“新朋友?”
赵冏说话的时候大家会不约而同停下自己手上嘴里脚下的动作认真听,不是因为赵冏太严肃太正经,而是赵冏本身说话带有一种让人必须认真对待的信念感,会不自觉正襟危坐。
不好直说严霖的名字,更不敢叫严总,莫媛重复道:“新……助理。”
娄子凊心领神会,替她解释完整:“严哥的新助理吧,我见过一回,是个女的。”
是男是女对赵冏来说一样,齐媮的魅力不分男女。他任重道远,防不胜防。
叶凡抬眼观察到赵冏有点冷的神色,开口说:“齐哥在那边好像没什么朋友,跟我们联络也受限制的,有个新朋友应该会好很多吧。”
莫媛点头,她看过照片,那可是淡颜猫系高挑学霸美女!
联考结束,曾礼的处分正式宣布,处分告示上没明确说明原因,但八卦的学生早就打探出一星半点实情,添油加醋一番,一大波舆论迅速发酵。为了保护莫媛的隐私和学校名誉,各班主任按照校领导的意思在自己班上下死命令,禁止讨论这次的处分。
娄子凊的不当行为经校方出面协商决定赔偿双倍医药费但不予记过,只落了个打架斗殴的警告。
发布联考成绩的这个早上娄子凊很低沉,抱着腿缩在凳子上,鼻子一抽一抽的,脑门上仿佛贴着俩大字儿——委屈。
这段时间,其实没有人好过。那场劫持给他们留下太多伤痛和不好的记忆,生死较量,身上的疤痕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们发生过什么。
娄子凊一直在很努力地去克服分离焦虑和失眠。要知道他以前就算是手上突然出现一个小瓢虫,多拉了一次屎,勇敢吃下一口山药,脸上感觉要长痘这些小事都会絮絮叨叨跟齐媮说上好久。
一下让他无处分享,听不见齐媮的声音摸不到齐媮的人,黑暗的记忆无缝不入,夜半惊醒,他根本没法强装无事。
叶凡连着一早上听后面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从于心不忍到忍无可忍,终于在老高的课上回过身去非常认真地对娄子凊说:“你姐绝对把你给忘了。”
娄子凊呼出一个鼻涕泡,嘴角向下一撇,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瞬间仿佛洪水决堤:“你骗人……”
老高在讲台上吓得手一抖,猛然回头看着声源方向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娄子凊发泄般的哭声。他哭得很像小孩子,死死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撒手,低着头一边喘气一边哭,偶尔能记得拿手擦擦鼻涕。
“这,”老高扶着自己那团啤酒肚跨越一个个书箱来到最后面,拿出口袋里的纸巾给娄子凊擦眼泪,“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试试跟老师说说?”
“我,呜呜呜呜……”娄子凊哭得正投入,一时说不出话。
赵冏不曾有什么举动静,直至他写完笔下最后一道函数大题,才盖上笔盖把笔放回笔筒,施施然走到娄子凊后面,不轻不重地按着他后颈。
娄子凊哭起来,齐媮向来是这么安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