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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惊天大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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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陆子白站在滕九皋的院门前,怔怔望着那扇破旧的红木门。
霏儿在旁解释道:“陆公子,这门刚换上时其实是好的。只是宗主和夫人脾气急,一生气就砸……再过几日,等着门坏了,自然还会换新的。”
陆子白听罢,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将视线移向院中。
他从未想到,滕九皋竟会住在如此逼仄的地方。院子里没有成排的花木,只有孤零零一棵矮树,脚边装模作样的草丛稀稀落落,一张石椅挤在附近,看着像是垫脚石。唯独地砖华美,竟是以刻有繁复纹饰的灵石铺就,可放在这小小的院落中,却显得格格不入——奢华而局促。
“陆公子,其实大公子原本是住在东北边的大院的。”霏儿压低声音解释,“只是后来小公子和小姐出生,需要奶娘照看,得用大院。大公子只好把屋子让了出来。当时也巧了,只有这处小院收拾得干净,大公子便先委屈一下,搬到这里。谁知这一住就住习惯了,索性也就不再搬回去了。”
原来如此,若不是霏儿解释,陆子白还真要以为滕九皋在家里受了什么大委屈。
陆子白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滕九皋的书房最好玩。
他先是发现,滕九皋在如此小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专门放衣服的屋子,里面的衣服全都挂得整整齐齐,还按照年份和场合排列得清清楚楚。
陆子白随手翻了件十四岁春季礼服,最后发现那件衣服对自己来说依旧是宽得离谱、下摆长得拖地。
他脸都涨红了,立马放回去。太耻辱了,简直是物理上的打击。他顿时就没心情再逛这个屋子。
厨房他也逛了逛,结果看到一堆瓷器胡乱叠在一块,听说那些都是藏品。
?
藏品还这么堆着?连个盒子都不给装上?
“太不珍惜了……”陆子白心里嘟囔着,“好浪费。”
他立刻转身走人,生怕再看两眼自己要忍不住开始碎碎念。
总而言之,还是书房让人安心。
这屋子不算特别私密,也不会让人拘谨。书架上塞满了书,全都分门别类地摆好,尘土都不沾半点。陆子白最喜欢书房里的一张挂画——一个胖孩子,画角还写着:滕淇六个月生辰。
但最让他惊讶的还是:最显眼的那排书架上,竟然放着整整一列《张五壮》原装小说!
陆子白盯着那套书看了好一会,嘴角微抽。
“这些书,大公子是花大价钱从陆子盈公子手里买来的。”霏儿在一旁笑着解释。
“多少钱?”陆子白问。
“好像……几百两银子,加十几块灵石。”
“???????”
陆子白差点没把那套书扔回去。
这陆子盈也太黑了吧?
无所谓,陆子白有点无聊,要看书了,反正自己家没丢钱。
“陆公子,有事就叫我,我在门口等着!”
陆子白翻起了滕九皋的书,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本读完,又换下一本。
直到他抽出一本封皮有些年头的小说,眼角一跳。
等等,滕九皋居然还把那恋老断袖志也收入囊中?!
陆子白挑了挑眉,打算细细观摩,回顾那荒谬的孽缘。
结果刚翻开封皮,一张纸掉了下来。
那是一张画纸。
纸上画着一位男子的睡脸,线条细腻,用彩墨精心勾染,脸颊红彤彤的,睫毛翘翘,表情安然,画风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陆子白怔了片刻,心里一紧:“……他真有心上人?”
不知为何,心口忽然泛起一点点小失落。
可他看久了,眉心忽然一皱:等等,这画上的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再一看右下角,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遐哥儿。”
?????????
陆子白猛地坐直,脑袋嗡一下炸开。
那人越看越像自己,越想越慌。他扔下那本书,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仿佛心脏都要炸了。
可不妙的还在后头。
桌案上,那叠看起来不起眼的旧稿纸,也忽然变得可疑起来。
他一张张翻开,发现上头全是他自己!
全是他身着不同款式蓝色礼服的模样,从剪裁到绣纹,连头发怎么扎、眉毛怎么挑都画得一清二楚。
陆子白完全被吓傻了。
他僵着手扭过头去,忽然发现书房墙上挂着的几幅看似随意的字画,此刻也无比刺眼。
“他娘的。”
“你疯了。”
“滚。”
……这些不正是自己在气头上写出来骂滕九皋的话吗?!
那一刻,陆子白只觉得全身都快炸了。
他咬着牙,脸烧得通红,大吼:“霏儿!!!”
“诶!!!”门外立刻传来回应。
“进来!!!!!!!!!”
霏儿刚踏进门,就被陆子白指着一桌子“物证”劈头盖脸质问:“这谁干的???????”
霏儿:“不是我不是我”
陆子白:“是滕九皋干的,是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
······
天色已晚,滕九皋从宗门赶回滕府。
一进门,他就直奔卧室,动作干脆利落地卸下厚重的制服与护具。不到片刻,上身便已裸露,只着一条薄长裤。
他那一身伤,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下,触目惊心。
那些大多数是去年的旧伤,但也有几道仍未痊愈的口子,边缘红肿,甚至渗着脓液。
他站在梳妆台前,简单照了照镜子。还没来得及过于仔细地欣赏自己,他就随手打开几只瓷罐,又从锦袋里取出纱布,熟练地蘸了点药酒,咬着牙开始往腹部的伤口擦拭。
紧接着,他试图伸手去够背后上的那几道伤。
“嘶……”药酒一沾上伤口,滕九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背脊猛地一颤。
就在这时——“我来。”
滕九皋一愣,偏头望去,只见陆子白不知何时从暗处走出。
陆子白几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酒和纱布,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忍着点,我下手重。”
滕九皋微微弯着腰,手撑着桌沿,只觉背后传来一阵冰凉,伤口沙沙的疼。
“好了。”陆子白收了手。
滕九皋慢慢直起身,转过来,站定在陆子白面前。他低着头,目光始终不离开对方的脸。
“遐哥儿,今天过得怎么样?”
陆子白没作声,只是抬手,轻轻抚摸他腹部的伤口:“又是我砍的。”
滕九皋小声道:“都愈合了。”
“对不起。”陆子白的声音低哑,却前所未有地认真。
“我……以前其实猜到过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我骗了我自己,也骗了你。对不起。”
滕九皋眉头一动:“哦?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陆子白猛地抬头看他,眉心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怒意与委屈,爆吼出声:“装什么装?!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书房里那些东西……你摆明了就是留给我看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画,狠狠拍在滕九皋的胸口:“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了这点破事,连命都不要了?值得吗?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你就非要我欠你是不是?”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滕九皋垂眸看着那张画,良久后才默默收起。他轻声开口:“值得。你不欠我,我本就欠你一条命。”
“你到底……”
陆子白哽住了,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滕九皋翻身压到了墙上。
墙壁发出“砰”一声震颤,下一瞬,滕九皋失控地吼了出来:
“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
那声音,像是把一生的压抑、克制和疼痛汇聚,随后一并释放。滕九皋情绪疯狂,像是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真心砸出去:“我喜欢你!!!!!!!!!!!!!!!!!!!!!!!!!!!!!!!!!!!!!!!!!!!!!!!!!!!!!!!!!!!!!!!”
他的手还压着陆子白的肩膀,指节泛白。
等他吼完,整个屋子静得出奇。只有那一声声“喜欢你”,一圈圈回荡在屋里,更回荡在心头。
滕九皋终于低下头,声音发颤:“我喜欢你。”
陆子白抬眼看着他:“我知道。”
“你不知道!”滕九皋立刻顶了回来。
“我知道。”陆子白仍是那样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没有慌张。
“你不知道!!!!”滕九皋的语气再次失控。
陆子白却忽然出手,一把捏住滕九皋的下颚,动作极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我——知——道——!!!”
滕九皋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他大口喘着气,脑子里乱成一团。刚才的对话像是炸雷,他根本还没消化完。
就在这时,陆子白忽然上前,两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他猛然拉近。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缠,距离近得再不能更近。陆子白微微侧头,缓缓靠近他的唇。
可就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
他停住了。
对面的滕九皋闭着眼,四肢僵硬,整个人像是石化。
陆子白心头一震,心口发烫,片刻挣扎后终是松了他那颤抖着的手,缓缓退开。
这是一时冲动还是真情流露,他也不知道。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
滕九皋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没关系,其实……我从小就觉得,我跟其他男孩子不太一样。这种事,本就不容易让人接受。”
“滕淇,我……”陆子白咬住唇,声音低了些,“我对不起你。我早就应该明白,可是……我真的,一直都不敢相信。”
滕九皋轻轻笑了:“不怪你,这本来就奇怪。要是有个长得像我大姑父的人对我表白……我肯定也会跑。”
陆子白低头道:“谢谢。”
对面,滕九皋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抬起左手,无力地在胸前挡了挡,转身披上一件中衣,又直走出了房门。
“多穿点,冷。”陆子白道
“我马上回来”
他只留下一句,便推门而出。
……
没过多久,滕九皋端着几盒药膏和一捧书回来。他用脚轻轻一勾,把房门带上,又绕了个小圈,走到离陆子白不远的桌旁,把书放下。
“祛疤的药膏,每天三次,别涂太厚,会闷着。”
“好。”陆子白应了一声。
“还有……”滕九皋顿了顿,眼神在他脸上停了一瞬,“你给我的那张纸,我看了。你说用五行和八卦去解解那阵,我现在思路清楚多了。谢谢。还有,我也觉得,平泉下的阵法可能与南关城里的那个有联系。”
他把手中的书推过去:“这些是可能用得上的,你看看。”
陆子白点点头,小心地问:“方便再借一下你的书房吗?我想再看看那阵……再想想,我该怎么回家。可能需要你帮忙。”
说完,他又急急补上一句:“我没想和你拉扯……可我一个人,真的可能做不到。”
滕九皋笑着道:“没问题。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