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传记》逍遥鬼尊

9、青木崖

　　南柯沿着陡坡一路翻滚，断枝碎石刮擦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一股不肯就此消亡的狠劲，在坡底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浅坑里强行稳住身形。
　　鲜血从额角、嘴角不断淌落，浸湿了衣襟。小腿的伤口再次崩裂，传来钻心的痛。体内的阴寒气流因过度压榨而变得稀薄紊乱，难以有效压制伤势。背后的“寂灭”剑依旧冰冷沉寂，仿佛与他这个濒死的持有者毫无关联。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两道属于凌昊和“无面”的强大气息，如同精准的猎犬，正迅速穿过林木，逼近他藏身的这片区域。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
　　他蜷缩在藤蔓之后，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片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掌心，然后慢慢握紧。
　　或许，这就是终点了吧。像母亲一样，像父亲一样，像那个不知名的婆婆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荒郊野岭。
　　然而，就在凌昊的离火剑光已经刺破藤蔓缝隙，映亮他苍白脸庞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追击者，也非来自他体内的力量。
　　一道极其突兀的、柔和的青色光华，如同初春破开冰层的溪流，无声无息地自他藏身的浅坑地底涌现！那光华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坚韧与生机，瞬间将南柯笼罩其中。
　　青光及体，南柯只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了自己，周身剧痛竟奇迹般地缓和了少许，连紊乱的气息都似乎被抚平了一丝。更让他心惊的是，这青光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遮蔽”效果，他感觉到外界那两道锁定自己的强大气息，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模糊、不确定起来！
　　“怎么回事？！”藤蔓外，传来凌昊惊怒交加的声音。他的离火剑光斩在青光之上，竟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消散无踪。
　　“无面”的身影也出现在不远处，灰色气流试图侵蚀青光，却同样被那柔韧的光华阻挡在外，难以寸进。“这力量……不是魔气，也非离火……是哪一方势力？”他声音带着惊疑。
　　青光并未攻击，只是牢牢护住南柯所在的一方浅坑，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紧接着，一个略带慵懒和无奈的声音，仿佛隔着很远，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唉，紧赶慢赶，还是差点来迟一步。两位，给在下一个面子，此人，我‘青木崖’要了。”
　　随着话音，南柯身旁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个身影如同从水中浮出般悄然显现。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形高挑，面容看起来约莫三十许间，五官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几分仿佛没睡醒的慵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他手中没有持任何兵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却自然散发着与那青光同源、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气息。
　　“青木崖？”“无面”瞳孔微缩，显然对这个名号颇为忌惮。
　　凌昊眉头紧锁，握紧了离火剑，冷声道：“青木崖向来避世不出，不问正邪之争，为何今日要插手我昊天神宗缉拿魔胎、净化凶兵之事？”
　　青衣人，自称来自青木崖的这位，挠了挠头，似乎有些苦恼：“这个嘛……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欠了别人一个人情，不得不来保这小子一命。至于魔胎也好，凶兵也罢，与我青木崖无关，我们只负责救人。”
　　他目光扫过坑底气息奄奄、却依旧警惕地盯着他的南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又看向凌昊和“无面”，摊了摊手：“两位，给个方便？打打杀杀多不好，有伤天和。”
　　“狂妄！”凌昊怒极，“就凭你一人，也想从我二人手中带走他？青木崖的面子，还没那么大！”
　　“无面”虽未开口，但周身灰色气流再次凝聚，表明了他的态度。
　　青衣人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既然如此……”
　　他话音未落，双手忽然在胸前结了一个古怪的法印。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草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疯狂生长起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向凌昊与“无面”，坚韧的灌木形成壁垒，甚至连地上的青草都变得如同利刃般锋利，切割着两人的护体灵光！
　　这并非攻击性的杀招，而是极致的困敌与干扰之术！整个鬼哭林仿佛活了过来，成为了青衣人的领域。
　　凌昊的离火剑光挥洒，焚烧着不断涌来的藤蔓草木，但那些植物在青光加持下再生速度极快，一时竟让他脱身不得。“无面”的身法也受到了极大限制，灰色死气虽能腐蚀草木，但范围太大，源源不绝，让他如同陷入泥沼。
　　趁此机会，青衣人俯身，一把将几乎无法动弹的南柯捞起，夹在腋下。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
　　“小子，忍着点，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青衣人在南柯耳边低语一句，随即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了周围的草木之中，气息瞬间变得若有若无，朝着与北冥幽域相反的方向——东方，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南柯之前的奔逃。
　　“休走！”凌昊暴喝，离火剑爆发出刺目光芒，强行清空一片区域，便要追击。
　　“无面”也挣脱束缚，化作阴影欲追。
　　然而，那弥漫的青色光晕与疯狂生长的草木，虽然无法重伤他们，却极大地延缓了他们的速度。等两人彻底摆脱纠缠，冲出鬼哭林时，哪里还有青衣人和南柯的影子？连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离火剑嗡嗡作响，显示着他内心的震怒。
　　“无面”沉默片刻，沙哑开口：“青木崖……《青帝长生诀》……此事，需立刻禀报楼主。”
　　另一边，南柯被青衣人夹在肋下，风驰电掣般穿行在密林山涧之中。剧烈的颠簸让他伤势加重，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和生机在不断滋养着他的身体，延缓着生命的流逝，但这治愈的力量与他体内的阴寒气流隐隐有些排斥，并不融洽。
　　“你……是谁？”南柯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
　　青衣人低头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救你的人。你可以叫我木青玄。”
　　“为什么……救我？”
　　“受人所托。”木青玄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谈。
　　南柯沉默了一下，感受着背后“寂灭”剑那依旧冰冷、毫无反应的触感，又问道：“去……哪里？”
　　“当然是回青木崖。”木青玄理所当然地说，“你伤得太重。至于你想去北冥……”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南柯，“现在这样子，去了也是送死。先把命保住再说吧。”
　　受人所托？是谁？南柯脑海中闪过婆婆那布满皱纹的脸，随即又否定。婆婆若有这等关系，当初又何至于……
　　他想再问，但沉重的伤势和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木青玄感觉到臂弯中的少年昏厥过去，轻轻叹了口气，速度再次提升，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虹，消失在茫茫群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