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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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炜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自己荒唐又悲剧的一生。他看到了自己年少轻狂，四处挑战，树敌无数；看到了自己因狂妄无知，擅闯家中剑阵，导致经脉尽毁，武功全失，从名动江湖的“无双剑”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看到自己心灰意冷，在西湖边投湖自尽……然后，他被一个叫柳夕的霸刀山庄小姐救了。
梦里的后续，更是苦涩不堪。他与柳夕相爱，却因藏剑与霸刀的微妙关系和自己的废人之身，得不到家族承认，只能带着柳夕在外漂泊，让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自己缝补刺绣，操持生计，受尽委屈。而他，却沉溺在自身的痛苦中，忽略了她的付出。
最后，梦境的终点是一片刺目的血红。柳夕为了阻止他与她二哥柳浮云的生死相搏，横剑自刎，香消玉殒。而他，一夜白头，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柳夕……”
叶炜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不是梦，那分明是……未来？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窗外是藏剑山庄清晨的景致，空气中还带着西湖的水汽。他下意识运转内力，一股虽不算巅峰却依旧充沛的力量在经脉中流淌——他的武功还在！
他冲到铜镜前，镜中的少年眉眼桀骜，黑发如墨，正是他最年少气盛的模样，绝不是后来那个形销骨立、心如死灰的废人，更不是那个白发苍苍的悔恨者。
狂喜和后怕如同冰火交加，冲击着他的心神。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如同剑锋划过的轨迹：柳夕！他得去找柳夕！不能再像梦里那样，等到自己武功尽废、心灰意冷才被她所救，那样太晚了，也太窝囊了！
强烈的急迫感驱使着他，他几乎想立刻冲出房门，直奔北地的霸刀山庄。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
打上门去？他倒是不怕，柳静海他之前就打过，没输。以他现在武功未废的实力，柳夕那几个哥哥，只要不是一拥而上，他都有信心应付。但……他是要去娶媳妇儿，不是要去结仇的啊！本来之前就把未来大舅哥打了一顿了，现在再打上门，这亲事还想不想成了？
叶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除了那句混账的“抢回藏剑山庄做小媳妇儿”的调戏之外，他和柳夕基本上就没正经接触过。
写些酸酸歪歪的情诗？杀了他吧，他宁愿再去跟柳静海打一架。
送花？霸刀山庄在北地，这会儿过去能看到什么花？
难不成送把镶了宝石的匕首？好像也不太对劲……
一堆问题塞在脑子里，让习惯了用剑解决问题的叶三少头大如斗。
他需要策略，需要……帮助。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主动走向了二哥叶晖处理事务的书房。
“二哥，帮我。”叶炜推开房门，开门见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急迫。
叶晖从账册中抬起头，看到三弟这般模样，愣了一下：“帮你什么？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要去霸刀山庄，见柳夕。”叶炜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斩钉截铁，“不是去打架，是去……提亲。”
叶晖手里的笔差点掉下去，他愕然地看着叶炜：“老三，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跟柳小姐才见过几面？而且霸刀和我们……”
“我知道！”叶炜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叶晖从未见过的沉重，“二哥，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但我必须去。如果现在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有些事，错过就再也来不及了。”
叶晖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三弟身上某种东西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莽撞，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就算我肯帮你，父亲那里呢？你以为父亲会同意你如此胡闹？”
“所以需要二哥你先帮我说服父亲！”叶炜急切地说，“或者……至少让我跟父亲谈一次。”
叶晖看着弟弟眼中近乎恳求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替你安排。但见了父亲，你需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莽撞顶撞。”
“我明白。”
当夜，在叶晖的陪同下，叶炜走进了叶孟秋的书房。老庄主端坐于上，不怒自威。
叶炜没有绕圈子，他跪了下来，以最郑重的姿态，向父亲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对柳夕小姐心生爱慕，恳求父亲允许藏剑山庄正式向霸刀提亲。他没有提及那个荒诞的梦境，只是强调了自己的决心，并承诺一切会遵循礼数，绝不再任性妄为，愿承担起一个男人和藏剑子弟的责任。
叶孟秋沉默地听着，锐利的目光在长子叶英、次子叶晖和三子叶炜身上扫过。他看到了叶英的平静，叶晖的担忧，以及叶炜眼中那份不同于往日的、异常坚定的光芒。
良久，叶孟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此事关乎两家庄园声誉，非是儿戏？”
“孩儿知道。孩儿是认真的。”叶炜抬起头，毫不回避父亲的目光。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最终，叶孟秋挥了挥手：“晖儿，以藏剑山庄的名义，向霸刀递拜帖，就言年轻弟子欲交流武艺，让炜儿带队前去。至于其他……且看机缘吧。”
这已是默许。叶炜心中巨石落地，重重磕了一个头：“谢父亲！”
……
几经周折，凭借藏剑山庄的正式拜帖，叶炜终于踏入了霸刀山庄。演武场上的切磋，他心不在焉，速战速决，目光始终在搜寻。
终于，在那熟悉的阁楼回廊上，他看到了那抹淡紫色的身影。
他再也按捺不住，施展轻功，径直掠了上去。
柳夕正因偷看而被发现，惊慌失措地想躲藏。
叶炜站在霸刀山庄的阁楼回廊上，看着眼前因惊慌而脸颊绯红的柳夕，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他张了张嘴，二哥叶晖教过的那些委婉说辞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最后只剩下最直接的本能。
“你躲这儿干嘛？”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什么蠢问题！
柳夕被他问得更加不知所措，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叶炜把心一横，决定不绕弯子了。“烦死了！”他低吼一声，像是要驱散自己的紧张，目光灼灼地盯住柳夕，“柳夕，你听好了！本少爷想娶你！不是玩笑，是真心实意的！你答不答应？”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柳夕耳根都红透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全是慌乱。
见她只是脸红不说话，叶炜更急了。他想起二哥说女孩子喜欢礼物，立刻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我听我哥说，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就都买了点……”
话音未落，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竟从他宽大的袖袋和衣襟里掉出一大堆东西——金光闪闪的簪子、温润剔透的玉佩、小巧的胭脂盒、各色丝线缠绕的络子……林林总总，在他脚边堆了一小堆，在阳光下闪着杂乱的光。
这突如其来的“天女散花”把两人都弄懵了。
叶炜看着满地狼藉，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慌忙蹲下身，在那堆东西里胡乱扒拉了几下，终于找出了一样——一条质地柔软、色泽温润的浅紫色发带。
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将发带递到柳夕面前，语气带着不确定和期盼：“但我觉得……这个你应该喜欢。”
柳夕怔怔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紫色发带，再看看少年那因为紧张和尴尬而泛红的脸颊，以及他脚边那堆琳琅满目却显然精心挑选的礼物，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又酸又软。他这副笨拙又真诚的样子，和她想象中或话本里的人都不同，却莫名地打动了她。
她鼓起勇气，抬起依旧泛着红晕的脸，迎上叶炜紧张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嗯。”
叶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他忘了场合，一把将柳夕抱起来，兴奋地原地转了两个圈：“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柳夕被他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他响亮如擂鼓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声饱含震惊与怒气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叶炜！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还有这地上……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柳静海处理完事务，听下人说叶炜往妹妹这边来了，生怕出事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却是这副景象——满地狼藉的“杂货”，叶炜这混小子正抱着他妹妹转圈！
叶炜抱着柳夕的手臂瞬间僵住。柳夕也吓得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颊红得几乎滴血，手足无措地站着：“大……大哥……”
叶炜虽然心里发怵，但还是上前一步，将柳夕往身后挡了挡，对着柳静海干巴巴地喊了一声：“柳……柳大哥……”
“你放肆！”柳静海指着叶炜，手指都在发抖，“光天化日，成何体统！还有这些……”他指着地上那堆东西，气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柳大哥，你误会了！”叶炜赶紧解释，虽然底气不足，但语气很坚持，“这些……这些是我送给柳姑娘的礼物！我……我喜欢柳姑娘！我想娶她！”
“你胡闹！”柳静海根本不信，“婚姻大事，岂是你能在此儿戏的？！带着你这些……东西，立刻给我离开！”
“我不是儿戏！”叶炜也急了，梗着脖子道，“我爹和我二哥都知道！就……就等我爹那边准备好，正式上门来提亲了！”
这话让柳静海一愣，怒火稍熄，转而变成惊疑。藏剑山庄……叶孟秋……也知道？还同意正式提亲？他看向妹妹，见柳夕虽然羞得不敢抬头，却并没有出言反对，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强压着怒火，盯着叶炜看了半晌，又看看地上那堆刺眼的“诚意”，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此事稍后再议！你……你先给我离开这里！”他实在不想再对着那堆东西和这个让人头疼的叶三少。
……
几日后，藏剑山庄内，叶炜搓着手，一脸讨好地蹭进叶晖的书房。
“二哥……忙着呢？”
叶晖抬头，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警惕起来：“你又想干嘛？”
“那个……手头方不方便？借……借点银子使使……”叶炜的声音越来越小。
叶晖大惊：“借钱？你月例呢？你以前存的那些私房钱呢？”
叶炜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之前……不是给夕儿买礼物嘛……就……就一不小心……买多了点……把之前攒的……全……全花光了……”
“全花光了？！”叶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买了多少东西？！能把你的老底都掏空？！”
叶炜被吼得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报出一个数：“……大……大概……七八千两……吧……”
“七八千两？！！”叶晖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叶炜，手指都在发抖，“叶老三！你疯了？！你拿七八千两银子去买礼物？！你都买了些什么金山银山回来？！”
叶炜委屈地辩解：“我……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那么贵啊……就看那簪子挺亮的，玉佩挺透的，胭脂盒子挺好看的……我就觉得夕儿应该会喜欢……谁知道加起来那么贵……”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钱花得有点离谱。
叶晖气得眼前发黑，指着他痛心疾首：“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哪有你这么送礼的？！你这是要把整个铺子搬空吗？！”
“我……我这不是想显得有诚意嘛……”叶炜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随即又扯了扯叶晖的袖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二哥……我知道错了……但……但是夕儿……她给我来信了……我……我想给她回信……再……再顺便寄点小礼物过去……总不能……总不能空着手吧？这……这养媳妇儿……也太花钱了……”
他最后一句抱怨得真情实感。
叶晖看着他这副为情所困、为钱所扰的蠢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好笑至极。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把账册砸到他头上的冲动，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银票塞过去。
“拿去！省着点花！再敢像上次那样胡来，以后一个铜板都没有！”
“谢谢二哥！二哥你最好了！”叶炜接过银票，顿时眉开眼笑，保证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然后欢天喜地地跑了。
叶晖看着他瞬间消失的背影，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额角。他开始深深怀疑，等三弟真的成了家，这管家理财的重任，会不会最终落到自己头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