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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日的薄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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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公司办公区洒下一片暖融融的金色。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跹起舞。窗外，一树樱花正开到荼蘼，风过处，浅粉的花瓣如雪片般簌簌飘落，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然而这极致的美景对林见汐而言，却潜藏着无声的威胁。他坐在靠窗的工位，即便窗户紧闭，那弥漫在春日空气中的花粉气息，也仿佛能穿透玻璃，让他裸露在衬衫领口外的脖颈皮肤开始隐隐发痒。
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数位板上快速移动，勾勒着设计图的最后细节。空调的冷风吹在他穿着长袖衬衫的手臂上，布料摩擦间，已经能感到一丝不适的刺痒正在皮下蔓延。
“见汐，帮忙递一下那份打印稿？”同事小李隔着工位喊道。
林见汐从设计中回神，抬眼微笑：“好的。”
他伸手去拿旁边打印机上那叠刚出炉的文件。纸张还带着微微的余温，边缘锐利如同薄刃。就在他拿起文件的瞬间，纸边不经意地划过他右手虎口处的皮肤。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窜上神经，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稳稳地将文件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一下微不足道。
“谢啦！下班一起去新开的那家川菜馆？听说味道特别正宗！”小李热情地邀请，浑然未觉。
林见汐微笑着摇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今天恐怕不行，还有个设计稿要最终定版，得赶赶工。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他并非推诿，那家新开的川菜馆他知道，门口种着一大片正值花期的紫藤，香气浓烈，是他过敏原清单上的重点规避对象。更何况，辛辣食物对他的肠胃和皮肤同样是考验。
等同事们都陆续离开，办公区渐渐安静下来，林见汐才轻轻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压感笔，低头看向右手虎口。
果然，刚才被纸划过的地方，已经迅速浮现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微微肿起，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趴伏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着。他下意识想用指尖去按压缓解，却又立刻停住——越是刺激，只会肿得越厉害。
他早已习惯这种无处不在的疼痛。从记事起，他的皮肤就仿佛一张过于精密敏感的传感器，常人毫无所觉的轻微触碰，于他而言都可能是一次小型刑讯。磕碰会青紫疼痛许久，季节更替、粉尘花粉、某些化学成分甚至特定的面料纤维，都会让他过敏，起疹，发肿，痒痛难耐。小时候，不懂事的同学叫他“瓷娃娃”，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长大后，他学会用得体合身的长袖衬衫、从容不迫的微笑和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来掩盖这一切。
绝不能让任何人用看弱者的眼神看他——这是林见汐二十六年人生中，用无数次暗自忍痛换来的、最重要的准则。
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行政部的张姐抱着一大束新鲜的白百合走进来，浓郁的花香瞬间霸占了整个空间。
“见汐还没走啊？正好，这是下午来访的客户送的，开得真好，你挑几支回去插瓶吧，闻着多舒心！”
花香如同无形的细针，刺入鼻腔。林见汐几乎是瞬间就感到脖颈和脸颊开始发痒，喉头也有些发紧。他强忍着不去抓挠，得体地笑着婉拒：“不用了张姐，我马上就走，带着花不太方便。”
“哎呀，百合多香啊，放办公室里还能净化空气呢。”张姐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热情地又将花束凑近了些。
林见汐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正思忖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脱身，一个低沉而略带冷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百合香气浓郁，花粉也容易引起部分人过敏，放在公共办公区域可能不太合适。”
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林见汐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姿挺拔，五官深邃冷峻，眼神锐利而沉稳。那是公司新上任的首席技术官江述，上周刚在全员大会上做过简短发言，职位极高，是传说中集团重金从海外聘请回来的顶尖人才。
张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大佬，连忙笑道：“江总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我把它放到靠窗那边的休息区去，那边通风好些。”
江述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地从林见汐身上扫过，在他微微泛红、似乎有些紧绷的脖颈处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设计师还没下班？”江述的视线转向他，声音比刚才对张姐说话时，似乎温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度。
“正要走。”林见汐拎起自己的电脑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然，忽略掉脖颈处越来越清晰的痒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间。林见汐能感觉到过敏反应正在蔓延，他必须尽快回家用清水冲洗并涂上药膏。电梯下降时那轻微的超重感，都让他本就敏感的躯体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晃动不适，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走到公司大楼门口，傍晚的春风带着暖意和更多花粉扑面而来，林见汐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
“我住在新湖国际，顺路的话可以送你。”江述在他身侧停下脚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林见汐这次是真的惊讶了，转头看向江述：“谢谢江总，不过我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步行就可以。”他住在公司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步行只需十五分钟，这是他当初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避免通勤交通工具的折磨。
“新湖国际离这里有三公里，不算近。”江述平静地指出。
“您怎么知道我住新湖国际？”林见汐更疑惑了。
江述嘴角微扬，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让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些许：“昨天下午在小区门口，看到你刷门禁卡。巧了，我也刚搬进那里。”
这过于巧合的信息让林见汐有些措手不及。新湖国际是附近有名的高档公寓，与他租住的老小区根本不在一个方向。难道是他听错了，或者江述看错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江述接着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既然顺路，以后可以一起上下班。这个时段打车不容易，我开车很方便。”
林见汐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与这位位高权重的江总并不熟络，而且独自忍耐不适已经是他生活的常态，他不需要也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照。然而，脖颈处越来越强烈的痒意，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花粉威胁，让他只想尽快逃离当前环境，回到那个可以让他稍稍卸下伪装的安全空间。
“那就……麻烦江总了。”最终，现实的需求压过了社交上的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