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光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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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夏蜷在卧室的飘窗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程朗的消息就在这时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程朗的回复很长，长得让颜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羊绒毯下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窗外，雪花无声地飘落，将整个世界染成苍白的颜色。远处的街灯在雪幕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到的幻影。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孩。」
开头这一句，就让颜夏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毯子，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寒意。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我们同班三年，放学顺路，每天晚上都会一起走那段十五分钟的路。那时候最喜欢抬头看月亮，春天的月亮很淡，像一层纱，她总说这样的月光最适合说悄悄话；夏天的月亮明晃晃的，能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经常故意踩对方的影子玩；秋天的月亮特别亮，她能指着月亮上的阴影给我讲嫦娥的故事；冬天的月亮挂得老高，看着就让人觉得冷，这时候她就会把围巾分我一半。」
颜夏怔怔地看着这些文字，指尖冰凉。她起身走到窗前，在起雾的玻璃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窗外是她熟悉的街道，街角那家便利店还亮着灯，公交站台的顶棚积了厚厚的雪。这条她走了无数遍的路，程朗也曾和另一个女孩并肩走过，在月光下分享着青春最美好的秘密。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年少时的程朗，眉眼间还没有现在的忧郁，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并肩走在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周末我会送她去补习班，在她上课的两个小时里，我就在附近的咖啡馆写作业。她妈妈偶尔会让我留下来吃饭，知道我喜欢吃糖醋排骨，总是特意多做一份。她爸爸知道我喜欢踢球，还送过我一副护膝，说我要是能考进年级前五十，就带我去看中超联赛。」
颜夏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自己送给程朗的那盒巧克力，想起他收到礼物时略显疏离的感谢。原来早有人给过他更温暖、更被认可的关怀。那种被对方家人接纳的亲密，是她和程朗之间从未有过的。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温馨的场景——程朗坐在别人家的餐桌前，碗里堆着特意为他做的糖醋排骨，耳边是长辈关切的问候。这种画面，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头发涩。
「高考后我们在一起了。但去了不同的城市，她留在本地，我来了朔汐。」
文字在这里停顿了很久。颜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打开窗，让冷风灌进来，雪花趁机飘进屋内，落在她的睫毛上，凉丝丝的。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大一的时候，我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消息又开始了，「轮滑社、编程小组、各种比赛...我像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鸟，拼命地想尝试所有新鲜事物。她给我打电话，我总是在社团活动；她发消息，我常常隔了很久才回。有一次她生日，我因为要参加一个轮滑比赛，连礼物都是快递寄过去的。」
颜夏的心揪紧了。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满怀期待的少女，在生日当天收到一份冰冷的快递，而电话那头的程朗，正沉浸在 newfound freedom 的喜悦中，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个女孩在电话这头的失落，在漫长等待中的煎熬。这种感同身受的痛楚，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后来她提了分手。电话里她很平静，说我变了，说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是地图上的几百公里。她说：'程朗，你在朔汐有了新的生活，而我还在原地等你。'」
「我那时候才慌了，买了最早的高铁票去找她。在她学校门口，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那么平淡，就像在问一个普通朋友。我们在她学校的咖啡厅坐了一下午，她一直在说她的新同学、新课程，却绝口不提我们之间的事。临走时，她送我到大门口，说：'程朗，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颜夏几乎能感受到隔着屏幕传来的痛楚。她想起程朗偶尔流露出的忧郁，想起他听毛不易时专注的侧脸，原来这些都源于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那些她曾经觉得迷人的忧郁气质，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上。
「后来放假回家，我去她家找她。她妈妈还是很热情，但她只是淡淡地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了。」
「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我失去她了。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我让她等了太久。」
最让颜夏心痛的是下一句：
「直到现在，手机响起的时候，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想，会不会是她。明知道不可能，但这个习惯就是改不掉。」
夜深了，雪渐渐小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清冷的月光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颜夏把窗关小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她特意选的，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轮滑图案。
她想起程朗说过的那句："如果回到高中，我还是会选择喜欢她。"
这句话像一根针，细细地扎进心里。那个能让开朗的程朗变得沉郁的女孩，那个让他至今还会在手机响起时下意识期待的女孩，该是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她不禁想，如果有一天程朗也会这样怀念她，那该是什么时候？会不会也要等到失去之后？
后来程朗还说了很多——关于他如何在球场上发泄，如何整夜整夜地听《消愁》，如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真正快乐起来。他说他曾经在凌晨三点的操场上疯狂轮滑，直到体力透支摔倒在地，看着星空痛哭失声。那些文字里透出的绝望，让颜夏的心也跟着揪痛。
但颜夏已经看不进去了。她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那盒五彩的大白兔奶糖还摆在桌上，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她拆开一颗红豆味的，甜香在唇齿间蔓延，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糖纸在她指尖被反复折叠，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在表白被拒的时候，在他若即若离的时候，在每个等待回复的深夜。可是此刻，听完他的故事，她反而更加困惑了。继续喜欢，意味着要面对他心里那个永远存在的影子；放弃，又舍不得这些日子以来点点滴滴的温暖。这种两难的境地，让她前所未有地纠结。
手机又亮了一下，是程朗最后发来的消息：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谢谢你愿意听。你说得对，有些心结，说出来反而好受些。」
颜夏看着这行字，眼眶微微发热。他愿意跟她分享最深的伤痛，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可是这份信任，反而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承接这份信任？一个倾听者？一个朋友？还是那个一直在等待的人？
她打开三人小群，把今晚的对话简单说了一下。
林清玥：「我的天！这是什么虐恋剧情！不过颜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继续喜欢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人吗？」
宋昭茉：「从心理学角度，愿意分享这样的创伤经历，说明他对你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感情。你需要想清楚，是否要继续这段看不到结果的关系。他的前任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你们谁都绕不开。」
颜夏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了很久，最终只打出一句：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继续喜欢，意味着要面对他心里那个永远存在的影子，要承受那种永远排在第二位的酸楚；放弃，又舍不得这些日子以来点点滴滴的温暖，舍不得那个会在她生病时送来整袋零食的程朗，那个认真教她轮滑的程朗，那个偶尔会露出孩子气笑容的程朗。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朔汐市的雪夜里。颜夏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第一次对自己的感情产生了深深的动摇。那个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轮滑社长，那个会在她生病时送来整袋零食的学长，此刻在她心里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想起他说起那个女孩时字里行间的温柔，想起他至今无法释怀的遗憾。这样的深情，若是能分给她一丝该有多好；可这样的执着，又让她望而却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超越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在程朗心中的地位。
远处的钟楼传来整点的钟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她关掉灯，让月光洒满整个房间。这个冬天还很漫长，而她的心，就像窗外的雪地，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方向。雪花还在飘，一片一片，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有些选择，需要时间才能看清。而此刻，她宁愿停留在这种纠结里，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像这场迟迟不停的雪，悬在天地之间，等待着某个转机。夜色越来越深，月光越来越亮，而她的心事，也在这雪夜里越积越厚。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月光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