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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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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序话音一落,便垂首静静地喝粥,这碗皮蛋瘦肉粥没有当年那么好喝,也许是物是人非的缘故吧。
忱舒眠像是脚底被人涂了502胶,挪不动步子,指节抠着牛仔裤,情绪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探望完他们,忱舒眠两人打车回忱禾小町,她脑袋抵着车窗,雨啪啪打在头顶,像是在安抚。
禾简韵扭过头,身子前倾了些,想看看忱舒眠的表情,正好被逮个正着。
她呲牙咧嘴地解释:“忱忱,你也别太在意,我觉得他就是语气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忱舒眠把身子转过来对着禾简韵,说:“我觉得,我每次见他都紧张,无措。”
“那可能是你还没适应跟他再度相遇,谁能想到你俩这缘分。”
禾简韵句句在理,她润了润发干的嘴唇,眸光注视到后视镜里的自己,苦闷的面色,好似被吸光了精气神,哪都糟糕透了。
忱舒眠坐在懒人沙发上,本子背贴着大腿,笔尖唰唰写着东西,雷声砰訇着。
每到夜晚雨势吞没整座城市,她沉浸在本子上的内容。
次日,小草上还在熟睡的露珠,被途径人的衣物扫下,重重地摔在土地。
忱舒眠第一个来到店里,她先把物品收拾好摆好后,就走进烘焙间系上围裙。
太阳探出,柏油马路的水洼直反光,映着过路人的从容的身影,汽车驶过,水波动荡,人影都变得模糊扭曲。
忱舒眠附身凑近眼前的小蛋糕,将最后一步做到位。
“嘿!”禾简韵倏然出现,手掌按在她的肩上,随后眸光定在制作台的蛋糕,惊叹:“这就是,新品嘛?看着好好吃。”
“试试。”
忱舒眠拿来小勺子,挖了一块送到她唇前。
她含住吃下,眉心拧起又舒展,仿佛从诡异的深山老林里走了一遭。
“好吃!好好吃啊。刚吃进去有点苦苦的,然后咬碎果冻又甜甜的,不错诶。”
听到评价后忱舒眠也挖了一勺,比例控制得很好,符合她的想法。
禾简韵多吃了几口,就一霎,她定眸,用勺子挖出蛋糕中间的巧克力块,“这是什么,你的小巧思?”
“你吃了就知道了。”
她故弄玄虚,打了个哑谜,引诱禾简韵咬了一口,卷成细筒的糯米纸浮出表面。
“这……怎么还有……”禾简韵用余光瞄了忱舒眠一眼,将糯米纸取出,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生怕毁了这份心意,取出被包住的东西,是一张纸条,她摊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嘴唇也随之蠕动,说完她侧过脑袋,小纸条在空中挥动。
忱舒眠解释道:“是这样的,这款蛋糕我希望能带给人幸福,所以在蛋糕里塞小纸条,希望吃到它的人能永远在一起,就像我们,一直陪伴着彼此,不管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能买。”
“忱忱,好感动,呜呜呜。”禾简韵装模作样地抬手揩抹眼角,仿佛那有什么咸涩的液体一般。
忱舒眠用手推了她一下,捧着碟子继续品尝她的成果。
禾简韵见状放下纸,贴近还在吃蛋糕的人,“你,不打算给那谁送过去一份?”
她拿勺子的手一顿,视线也跟着“那谁”二字飘忽。
不可否认,这款蛋糕能想出确实有一半是归功于他昨天的那句话,可她没有直说,而是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忱舒眠犹豫了片刻,中午去医院时顺手带了一份过去。
病房里,周淮序握着手机,两个拇指在屏幕触碰,眼皮抬都没抬,语气很淡:“放桌上吧。”
她先是疑惑再言听计从,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周淮序这才掀起眼,视线顺着手臂往上,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时哑言。
不是许涧。
是她。
“许涧呢?”她问。
周淮序回过神,“出院了,本来就没受伤,我让他去看家。”
说罢将手机反扣在一边,拆开忱舒眠带来的午餐。
周淮序瞥到桌上还有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语气平淡地问:这什么?”
“新品,带给你尝尝。”
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着实让人有点尴尬,像被父母拉去陌生人的宴席,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别人问什么就答,答不出就掉入死寂。
“看看。”他言简意赅。
忱舒眠捏住丝带的一角,轻扯开来,一个圆柱形的慕斯蛋糕从盒子里走出。
它一共分为两层,一层慕斯一层看似果冻,巧克力碎粒铺在底部,极简而优雅,他看见它时心底不由生出异样。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眨了下发涩的眼睛,只见站在眼前的人献殷情般地把蛋糕往自己这边推了过来。
周淮序给足她面子,撕开勺子外包装,挖了一勺子,咽下后,先是睨了她一眼,对上她期待的神情,他一本正经的说:“不好吃。”
“骗人,她们都说好吃。”
“哦,看样子,我是她们之后的试吃员咯?”
他刻意加重“她们之后”四个字,忱舒眠油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慌乱飘向窗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视线捉到了蛋糕里的小心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她并未察觉。
他挖出来,像是挖到什么宝藏般起了兴趣。
余光注意到他手上拿的巧克力块,眸光一滞,大脑飞快闪过她方才制作蛋糕的情景。
她没放纸条啊。
忱舒眠唇线抿直,开始紧张纸条里写的话。
他拉开纸条,唇角无意勾起,令她更站不住脚,迫切地想知道写着什么。
忱舒眠踮起脚,伸着脖子好奇且努力想得到答案,小碎步往他那边挪,像只小企鹅在走路。
周淮序早就察觉到她的靠近,却又视若无睹。
她挪到不能再挪近了,那张纸条明明近在眼前,只需踮脚就能看见,可她却觉得特别费劲,怎么都看不见字眼,好似冥冥之中注定如此。
身侧的手握紧拳头,因发力而有些颤抖。
她害怕上面是什么不该说的话,怕他误会,怕他觉得自己随便。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害怕自己在他心里形象崩塌。
正当忱舒眠觉得能看见时,周淮序蓦地仰起脸,果不其然,笔直地撞入她的求知的杏眼。
小姑娘愣了一下,想原路挪回,不想脚下不稳,踉跄地歪着身子。
冰凉的手掌贴着大动脉,稍一使劲,她整个人轻松地倒向反方向,手肘擦过桌角,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线。
前几天楼下迁来了一棵树,不算高,刚好能遮住半扇窗户,遮挡直射的阳光,给病房里投射了点若隐若现的光。
忱舒眠半个身子跌在枕旁,胸腔内有盏忽闪忽灭的小灯,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调慢了节奏。
那点阳光毫无保留地将偏爱倾泻给他,薄唇带着笑意,鼻影延伸至脸颊,对方身上都有淡淡的茉莉香味钻入彼此的鼻腔,
他倒没有什么表情,垂下眼睫,略显从容地理了下她凌乱的头发。
有点暧昧。
窗外树枝上驻足两只鸟儿,它们叽叽喳喳地像一首吵嚷刺耳的DJ曲,惹得人难以不拉回意识。
她猛地撑起身子,有点赧然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忱舒眠心不在焉握着裱花袋,奶油如云朵般一块一块地掉在蛋糕上。
禾简韵神不知鬼不觉从身后窜出。
“忱忱,你怎么一直发呆啊?”她转向蛋糕表层,一块一块云朵中间围着一个字母Z。
禾简韵眨了两下眼,伸出食指:“你·······是不是想着那谁啊?”
忱舒眠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啊”了一声。
禾简韵只觉得她魂魄丢医院病房里了,无奈地举起蛋糕给她看。
字母Z赫然出现在眼前,她似有意逃避,“这几朵云,还不错。”
禾简韵无语:“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她直觉告诉她,这女的不对劲,追问道,“你中午送饭的时候,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忱舒眠抢先开口:“没事,怎么会有事呢。”
她面带微笑,努力掩盖又太过紧张,禾简韵搂过她肩膀,眯起眼睛:“老实交代。”
忱舒眠只好全盘托出,垂着脑袋不敢撒谎,像小时候做错事被训话的样子。
“那张纸条写什么了?”
“不知道,我记得我没放纸条。”
忱舒眠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干这事祸害她。
“我放的。”
“什么?”此话一出,她掐着禾简韵的脖子,“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
“也不亏啊!至少你俩感情上有点火花,他不是帮你理头发了嘛。”禾简韵撞了下她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当时的画面,忱舒眠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耳垂因而发红,她捂着脸往墙上撞。
当晚。
周淮序躺在床上,窗户开了一半,深蓝色的天挂着几颗明亮的星星,月光下树影摇曳发出沙沙声。
他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举着那张小纸条。
夜光下,风卷起纸条,纷飞的思绪险些让它从手中溜走。
鼻腔里“哧”出一声笑,恍惚间,她的笑容融在深蓝月色中,跟十年前的她很像。
“笑什么呢?”
许涧从厕所走出,搞怪似地朝他撒水。
走过去抽出几张纸巾擦手,眸光注意到周淮序手里的纸条,佯装没看见的模样,趁他不注意,夺了过来,躺在另一张床上读出。
“愿我们永远都是我们?”他欠起身来,“谁给你的?”
“你觉得呢?”他语气漫不经心。
“这算什么?表白吗?”
他否定道:“不算,她不是这样直接的人。”
“哟,哟哟哟哟,”许涧站起身,学着他的语气,贱兮兮地说:“她不是这样直接的人~你又知道她不是,人家只不过是对你不直接,而且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你?小心你自作多情,玩火自焚最后天各一方,朋友都做不成那种。”
许涧说的不无道理,他确实不知道,所以他需要时间去知道。
她的眼神不会撒谎,十年前的眼神,他在十年后也见到了,即使嘴上挂着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后来还是跟他走在一起。
忱舒眠不会知道,她思念他的同时,他也思念着她。